divcass=”ntentadv”“阿爺!”
又是一個少年竄了出來。
崔翹目光看去,隻見這少年還真是十七歲左右年紀,相貌英俊,真與薛白有幾分相像。
“你們看,這才是我失散的六郎,我之前弄錯了啊!”薛靈道:“此事真是太巧了,太巧了!”
最能讓聖人不至於在此事中顯得不英明的解釋,也恰是“太巧了”三個字。
“今日,當著崔尚書的麵,我們父子相認。也請崔尚書明證,薛白並非我的兒子。”
“我不認的!”崔翹大喊道,“薛白,你為了功名,連生父都不要?!你不怕被萬世唾罵嗎?!”
下一刻,他背上被什麼尖利的東西抵住了。
雖然不知是什麼,崔翹卻當即嚇得噤若寒蟬。
周圍的上百舉子像是沒聽到崔翹的話一般,還在歡呼,直到崔翹老實下來,薛白開口。
“薛公雖然不是我阿爺,但他認下我,是為了給我一個出身。如今他找到了親生兒子,我也該闡明身世,做回自己。我自幼失怙,被一犯官所收養,被發落成了官奴……”
他就是要當眾宣揚此事,再逼崔翹承認。
崔翹承認有何用?這位禮部尚書寧可遷為東都留守,寧可被指為犯諱、犯糊塗,也要幫彆人牟取一些利益。這個犧牲,恰可以被薛白利用。
——看,禮部尚書以官職為我背書,我就是一個孤兒、官奴。
“崔公怕我成了進士,低賤官奴的身份被揭穿,因此出題‘湘靈鼓瑟’,但我寧可死,也不想碌碌無為。崔公大義,見我決定恢複賤奴之身份,不做阻攔。他親審了我的文章詩賦,認為狀元不該隻取自名門,哪怕賤奴,隻要有才氣,也可點為狀元!”
“你胡言亂語!”
崔翹嚇壞了,他甚至忘了背上還抵著利器,高聲否認。
比起被這些舉子圍得密不透風,他更害怕擔這種名聲。
故意點一個逆罪賤籍官奴為狀元,此事可不僅會讓他丟官,還會讓他眾叛親離……
“崔公大義!”
“彆喊了,你們快彆喊了!”
“崔公大義!隻要有才,雖賤奴亦可點為狀元!”
“彆喊啊……你們都是有前途的士人,莫再喊了!”
舉子們的喊聲卻已完全把崔翹的呐喊湮沒下去。
他出身高貴,平時完全掌握著這些寒門子弟的命運,此時卻是喊到嗓子越來越啞,也沒辦法阻止他們。
而此處是尚書省,是仙台,此時已有越來越多的官員圍過來。他們聽不到崔翹的解釋,隻能喝問著舉子們發生了什麼。
舉子們也熱情地回答。
“崔尚書為薛白找到了真實的身世,還要點賤奴為狀元,為天下首倡!”
待到更多的金吾衛圍過來,得到的同樣是這麼個回答。
“崔尚書為天下首倡!”
“……”
此事很快就能傳遍長安,那些沒有消息渠道的平民、寒門子弟會信。
但真正知道內情的人不會信,聖人也不會信。他們一眼就能看出這是薛白安排的戲,擅自宣揚自己的身世。
薛白知道這很冒險,所以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到時他遠走安西,崔翹麻煩纏身,不算很虧。
當然,他還是努力將此事做得不那麼惹聖人生厭,儘力做得粗糙些、荒唐些,顯出被崔翹欺負了,怒而報複的無賴嘴臉來。
今日隻針對崔翹,不是鬨事。
不是對朝廷,更不是對聖人不滿,而是對世家大族阻止寒門子弟登科不滿。
~~
“崔公誌存於杜稷,掄才而報君王,開古之先河也。”
“國家取士,不問出身,唯才是舉!”
一整日,這些舉子就圍著崔翹大喊,且有越來越多的人趕過來。
漸漸地,他們已不再是為薛白出頭,而是喊著自己的心聲,而顏真卿的一封《取士書》在此刻統一了他們的想法。
“請崔公上表請增寒門子弟進士名額!”
“我們也想要一個報效聖人的機會!”
“掄才報君王!”
“……”
一直快到傍晚,這些舉子已經鬨得夠久了,終於有整齊的腳步聲傳來。
那是南衙派巡衛來驅趕他們了。
“跑啊!”
杜五郎遠遠就瞧見了,大喊一聲,所有人當即作鳥獸散。
隻留下被折騰得無力的崔翹腿腳一軟,摔坐在地上。
“崔尚書!”
“反了。”崔翹用沙啞的嗓音喃喃道:“這些舉子反了……快拿下他們……”
“崔公,誰反了?不是崔公召集了他們嗎?”
“不是,不是。”
“崔公,你背上……粘了一張紙,寫了東西。”
“寫的什麼?快拿下來!”
~~
“哈哈哈哈。”
四個身影一直跑出皇城,跑進了務本坊,躲進了鄭虔的宅院之中,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岑參直接在地上躺倒,仰天大笑。
“諸君,暢快否?”
薛白咧嘴笑了一下,心裡總算踏實下來。
他知道自己前世是誰,而今生也終於回歸了這個本來的身份,雖是逆罪賤籍,但至少踏實。
此前做薛靈的兒子是為了保命,往後若冒充李倩是為了野心,唯有如今是真實。當然,他是權場上的人,虛以委蛇貫了,真真假假的不在乎。但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用扯謊,還是輕鬆了許多。
接下來隻看李隆基討不討厭他帶著寒門子弟反擊世家的行為。
另外,薛白已得到消息,張垍已經帶著元載麵聖了……
“嘿嘿。”
杜五郎終於緩過氣來,道:“我們四個,是新的春闈四子啊。”
“不必了。”岑參道:“我天寶三載就中進士了。”
“哈哈。”
高適也大笑起來,道:“我也不必,我不打算再科舉入仕。”
“此番若順利,高兄再試一年如何?”薛白道,“今年鬨一鬨,明年也許能成。”
“不了。”高適道:“我想明白了,我就是個布衣。我也知自己擅長寫怎樣的詩,你們在考場上寫的詩我看了,崔翹說的對,我寫不來。”
~~
一張竹紙粘著華貴的紫袍上,被緩緩揭了下來。
這紙的質地很好,柔韌厚實,顏色光潔,雖然小吏動作倉皇,還是沒有把它揭破。
崔翹雙手顫抖,接過來一看,隻見上麵是一首詩。
一首諷諫詩。
那字跡剛勁雄健,力透紙背,一看就知道是誰寫的,抱怨良多,竟還妄想中進士。
“國風衝融邁三五,朝廷歡樂彌寰宇。”
“白璧皆言賜近臣,布衣不得乾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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