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忙著為薑老太太送茶,單單撂了句:“鎖心,你快些將這藥端給二娘子,可莫要涼著了”後,便是離去了。
鎖心過了門,進到薑沈屋內,卻見自家娘子這會兒正愁著呢,趴在榻上,身披一件小絨襖子,到底還在六七月兒的,怎怎扮的同入冬一般。
吹了吹碗中漸升漸起的熱乎氣兒,待稍見溫熱後方才遞出,說道:“娘子,喝藥。”
添了霍香同木棉的祛濕茶,苦是苦了些,可究竟是良藥苦口利於病,薑沈亦早是喝完了。
瞧著可是稀罕了些,日裡娘子可都為大方得體的,有所憂愁亦是會遮掩而去,不顯露於他人麵前,可近些時是怎的了?竟也開始悶悶不樂了。
拾好碗筷,鎖心臨走前還是耐不住性子,詢了句:“娘子,您可無礙吧?”她可是不解的,憂心自家娘子莫不是遭委屈了?或是挨了打又是疼上了?
鎖心可是不懂的,女兒家的小九九揣在心裡,定是藏著某位郎君的身影,這沒日沒夜地擾著心緒,能好過嘛。
“我無礙。”終是打發走了鎖心,他人對自己的關切故而溫暖,可到底是化不開自己心頭的涼意。
可算是助他尋回了雞骨白玉,自己心裡亦是舒坦了許多,不欠他了,按理來說應是樂得自在才是,可眼下竟是沒來由地失落了幾許,這是為何呢?
見著窗外的木槿花開了又敗,見著青蓮居士所賦的《越女詞》,仿徨之間,隻得感歎道:“若早知如此,我可還想欠你點兒什麼呢。”
除了楊倝外,自己的三妹妹薑禛,她亦是上心了,此番若不是有她同自己大姐,那雞骨白玉定是尋不見的,自己亦是要耿耿於懷,愧疚許久。
眼瞅著小暑便是近了,可這天兒卻是不見熱的,全拜了這愁人的雨,這愁人的心。
薑沈尚在獨自一人假作釋懷呢,卻聞屋頭外又是一嗓子的喚聲兒道出:“娘子!娘子!有人來尋您了!”
聞著聲兒倒是急了些,日裡鎖心可是含蓄著呢,怎的也會有如此這般的時候?她是尚不知曉的,可鎖心卻是因她而急,因她而樂的。
但見房門輕掩之下,不難看出乃是一位少年郎的身影,待房門全是推開,這少年郎……正是楊倝。
手中似還提著一小摞的草木盒,估摸著不是退傷的藥貼,便是自己最為喜好的茯苓餅了。
是否為心上人,她倒是羞於言說,可對這楊倝,自己確是念想了許久的,亦是在意了許久的。
忙不歇地起身便欲迎上前去,這當子倒是她心急了些,全然忘了自己屁股上的傷,方才站起,沒走兩步卻是晃悠了起來,這踉踉蹌蹌的模樣,可是全沒了日裡大家閨秀的作態,可不是稀罕嘛。
“薑沈姑娘當心!”楊倝亦是不慢的,幾個大步上前,便是攙扶住她。
“抱歉,小女在楊郎君麵前露醜了。”自是感覺有失女兒家的矜持,當下亦是連忙歉聲說道。
她可是不差薑禛的,自古嬌滴滴羞答答的姑娘可是不少,不論人前人後如何的嬌蠻,說到底便是未遇著如意郎君罷了。
倘若眼眸之中儘是他的身影,相見之時的躊躇同拘謹亦是在所難免的。
平日秀氣的她,而下更是嬌柔了三分,霎時間便是愣在了楊倝的麵前,隻得呆呆地望向他,念著他,攥著他衣袖的小手,亦是未鬆開過。
迷迷糊糊之間,自己對楊倝的臆想,卻是被他的一聲兒“薑沈姑娘”所打斷了,待思緒重是回到現實,這才慌慌張張自他的手中脫離,羞澀道:“抱歉,抱歉,小女方才定是出神了,抱歉,抱歉……”
若講日裡橫行霸道的薑禛,在陳譯麵前露羞,自外人看來是稀奇的,那本就溫文爾雅的薑沈,於楊倝麵前露羞,便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