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秋,滿城落梓,小橋旁的桂花樹早是翹上影牆,正紛紛擾擾冒出頭來,入眼皆是一片嫩黃。
一朵杏花兒飄下,穿過枝杈中的縫隙,落於薑禛手中,而後引入鼻息之間,似有點點芬芳殘留其上,甚是醉人。
珺如是位冒失的主兒,方才正午時分,尚在靖王身旁憩息著,一會兒翻個身,一會兒掀個被,好不鬨騰。
靖王亦是遭罪,前前後後忙活許久,不時便得為她挪枕蓋被,似伺候小娃娃一般伺候著她。
再是一隻小腳丫子蹬出,好巧不巧地竟是踹翻了榻旁的燭香,眼下正同薑禛一塊兒出街趕集,願能撞見市賣香爐的鋪子。
但見她苦悶著小臉兒,嘴巴子碎碎念叨個沒完,一連幾句“無趣兒!”道出,都快將身旁的薑禛煩氣死了。
“煩煩煩!你就不能消停會兒嗎?”這會兒子早入街了,四周走客熙熙攘攘,各種聲兒入耳,卻是未有她的念叨來的刺耳,甚是撓心。
“這能怨我嗎?!難得今兒個閒來無事,能同四哥哥好生遊玩一番,可這當子我卻同你在一塊兒。”邊說邊是小手兒捂著腦袋,看的出來,這會兒子她定是煩悶不已的。
說到底還不是活該,皆是不讓人省心的主兒。
昨兒個薑禛同陳譯二人在院內嬉戲,這一對紙鳶高高懸於空中,單單瞧著倒是美觀,可她卻是一個不留神便鬆手了。
紙鳶隨風飛舞,落在流雲之下的小木屋上,待尋去之時又多了位老漢,講是這屋頭的屋主,而後便是挨罵了。
一雙大眼眸子滴溜溜地閃著淚光,生怕她下一瞬便會哭鬨起來,連忙將其擁入懷中,哄道:“瑤瑤乖,不就是個紙鳶嘛,咱明兒個去尋支新的。”
話雖如此,可他卻是誤時了,昨夜為虞嫦尋了處住所,待前前後後諸多瑣事忙完,早是三更夜了,現下或還在榻上躺著呢。
二人兜兜轉轉好一程了,這香爐倒是未尋見,卻是穿過坊市便見著來人了。
“是你!你要做甚?!莫不是想報複我?!”珺如後退一步,兩隻小手兒緊握成拳,擺開架勢,似隨時準備動手一般。
就她那三腳貓功夫,不過是小姑娘家的打鬨罷了,若真是對上,或還不比薑禛呢。
“複仇?那倒不是,我並非小氣之人。”上官少爺回道,言罷,又是挪步朝珺如靠去,邊走邊是說道:“我名喚上官雲。”
薑禛瞧著卻是一頭霧水,這上官雲她可未曾見過,估摸著應是珺如的仇家吧。
“慢著點兒!你可莫要過來!有話好好說!你……你再過來我可要喊非禮了!”這話兒自上官雲聞來,可著實有些奇怪,明明為男兒身卻要喊非禮,莫不是誤會自己了?
他倒並非龍陽之好,這類怪癖恐是宮中的大官爺才會有。
瞥眼珺如今下的扮相,的的確確為男裝不假,可上官雲卻是不知她乃女扮男裝。
他此番前來不是為尋個答案罷了,若不解其心中疑惑,怕是這日日夜夜都沒的一頓安生覺了。
“你這家夥兒真是怪,甚怪,我做何身份與你無關!”上官雲好說歹說,嘴皮子都要磨破了,可就是不頂用,珺如這丫頭還是那句:“與你無關!”
如此,那便使些小手段,眼瞅著她便是位貪玩之人,即是玩樂,那便帶其前去賭酒之地,玩夠了,玩累了,自會開口的。
無趣兒之時卻偏偏來了樂子,如此,珺如這玩性大的小丫頭,定不會放過的,連忙隨在上官雲身後,二人竟就這般去了。
那花池林乃是江洲最大的賭坊同酒肆,裡頭玩樂之處,玩樂之物,皆是不少,卻也並非尋常之人能來的。
早是聽聞這花池林有個規矩,叫大錢進小錢出,若有歡錢無用,倘若出去之時身上的銀兩未有輸光,則還需向門前的老媽子賞錢十兩。
薑禛倒也無趣兒,想同珺如上官雲二人一塊兒去的,可她卻是窮的叮當響,即她為薑家嫡女,一日的纏錢不過一兩銀子,隻怕去了也隻得乾看著。
獨自一人在這坊市中尋逛,卻是哪哪瞧著都不順心,這左近右鄰的小姑娘家,哪個不是攜郎君一塊兒出街遊玩,也就她這會兒還是孤零零地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