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門好細腰!
這裡沒有高堂,他直接越過了那一道。
喜娘愣了愣,嚇得心跳都加快了,冷不丁聽到將軍吩咐,唉唉地應了兩聲,好不容易才鎮定下來,大聲吆喝
“夫妻對拜!”
馮蘊無法看到裴獗的表情,但以她的了解,他此刻應當是沒有表情的。
“送入洞房!”
四周局促不安,隻有喜娘儘責儘職。
大戰在即,容不得半點遲疑,馮蘊幾乎隻是匆匆地鞠了一禮,就被人帶入了洞房。
喜樂聲停了。
喜宴擺在桌子上,沒有人動。
大婚和大仗天衣無縫地銜接在一起,帶來的緊張和急迫,讓很多人都來不及反應……
馮蘊剛被扶坐在榻上,伸手就揭蓋頭。
喜娘忙不迭地阻止,“夫人不可……”
沒有新娘子是自己揭蓋頭的,可馮蘊脖子都快被鳳冠壓彎了。
而且,她知道,今夜是注定等不到新郎的。
大計已成。
還要這勞什子的婚禮做什麼?
她眼下隻擔心裴獗要如何以五萬兵馬應付蕭呈三十萬大軍攻城。蕭呈拖到今日出兵,必然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怎麼看這場仗都是敗局……
不可讓小人得誌。
尤其她從蕭榕嘴裡得知,馮瑩就在恒曲關,更是喉頭發緊,顧及不了那許多,身著喜服便從洞房裡跑了出去。
兩個仆女和喜娘都在後麵追。
馮蘊在彆院外看到了裴獗。
他已經脫掉喜服,換上了鎧甲,鐵盔下俊朗的麵容冰冷肅殺,隔著那麼遠的距離,也讓人生畏。
“將軍……”
馮蘊喊住她,想說點什麼。
可最後她隻是微微一笑。
“等你凱旋。”
裴獗眼裡好似有流光滑動,但隻有一瞬便無蹤跡,他朝馮蘊點了點頭,跨上戰馬,駕的一聲便策馬離去。
一群侍衛緊跟其後,轉瞬消失在長街上。
馮蘊提著裙擺追了幾步,停下來。
身著嫁衣的新娘子,站在兩尊威風凜凜的石獅子中間,望著遠去的人,畫麵定格般沉寂……
齊軍的攻城戰是黃昏前發起的。
冬日裡晝長夜短,號角從山那邊傳入蒼穹,沒過多久,暮色便低低地壓了下來。
山呼海嘯的吼叫聲,震耳欲聾。
這次攻城的人數,比上次更多,密密麻麻的齊軍黑壓壓地一片,聲勢浩大。這是蕭呈第一次指揮如此多人的大軍團作戰,擺出了勢在必行的攻勢。
他要一舉拿下並州,拿下裴獗。
勝負在此一搏。
大型攻城戰車通過填埋的壕溝,一輛輛往南門方向推過來,裂石和碎木從天而降,激烈地拍向並州城牆,帶火的箭支照亮蕭索的天空,一支支飛向城牆,不知哪裡被點燃,頃刻便濃煙滾滾……
行營彆館裡,十分安靜。
死亡一般的安靜。
“咀!”並州城上方,發出一道響亮的聲音。
隻見一個不明物快速地升到半空,炸開,絢麗得如同焰火一般。
小滿站在院子裡,指著它大聲問“女郎快看,那是什麼?”
馮蘊抬頭,“響箭。”
小滿問“響箭是做什麼用的?”
馮蘊心下微惻“傳遞信號。”
她不知道裴獗是在給誰傳遞信號。
離並州最近的晉軍駐軍在信州,這樣遠的距離,信州的將領不可能看到訊號。就算看到,也趕不過來。
更何況,紅葉穀還駐守著北雍軍的兩支叛軍……
這個死局,裴獗要如何解?
“女郎!我好害怕……”
上次安渡被圍,她們都經曆過,但那次並沒有真刀真槍的拚殺,這次不一樣了,那些震天的喊殺和劇烈的碰撞,隔著很遠的距離都能聽到。
小滿的臉色很是緊張。
“我們眼下該怎麼辦?”
馮蘊看著昏暗的天空,“關上門,睡覺。”
小滿呃一聲,回頭看她,嘴巴久久合不攏。
“女郎,你在跟小滿說笑對不對?”
馮蘊問“不睡覺你要如何?上戰場嗎?”
小滿立馬閉上了嘴巴。
馮蘊道“先收拾好東西,接著養精蓄銳。萬一將軍打輸了,我們就要逃命了。”
小滿和大滿對視一眼,忽然覺得女郎說得很有道理。
吃飽肚子,睡好覺,就算大難臨頭,也會比彆人多一些生存的機會……
馮蘊躺在熏著笑荷香的榻上。
新換的大紅喜被,很是陌生的感覺。
她睡不著。
腦子裡,是齊軍螞蟻似的密密麻麻越過護城河往城牆上爬的畫麵,是裴獗被人一箭穿胸的樣子……
她身上寒意陣陣。
炭火的溫度,擋不住冰冷的想象。
恒曲關。
夜幕降臨,山風拂出一片肅殺。
蕭呈在中軍帳中觀看輿圖,神色很是肅穆。
齊軍大舉攻城,要是不能一舉奪下並州,必會飽受非議。
此戰對他而言隻可勝,不可敗……
“報——”
一聲疾呼傳來。
蕭呈抬眼,“進來。”
斥候扶著腰刀跑步入內,單膝跪下。
“陛下,晉軍設伏兵在鬼河左岸,有深溝高壘掩護,還埋伏了弓箭手,我左翼軍尚未深入,便遭伏兵襲擊。”
蕭呈尚未說話。
又一個斥候急急忙忙地衝進來。
“陛下!急報——”
他大口喘氣,臉色灰白,嘴唇好似都咬合不住。
“韓胡楚降軍,突然,突然從右後方朝我軍猛攻……他們反了啊!”
“報——”
再一道長聲。
來人腳步飛快,人沒進帳,聲音已然高聲喊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