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獗不知何時來的,站在火把光暈之外的一棵榆木下,璀璨的星光仿佛全落在他的眼裡。
寒冷的冬夜,黑色的駿馬閒適地甩著尾巴,它的主人麵容幽冷,目光如炬。
“怎麼跑出來了?有事差人叫我便是。”
馮蘊皺著眉頭看他。
“我來為大王送吃的,看大王久久不回,擔心大王的安危,這才尋了出來……”
裴獗眉頭不經意蹙起。
關愛來得猝不及防。
好端端一句話,說得這樣曖昧……
銀雙表情微變。
一個小鹹菜,兩個肉夾饃,一碗清粥。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出來,離金雙和銀雙遠一些,紀佑這才轉身,一把揪住左仲的衣襟,用力扯緊。
紀佑當然信。
一臉淡然地沉默。
許是金雙被左仲抱出來的畫麵對他的衝擊太大了,回程的路上,他低著頭,默默地想著事,有點魂不守舍。
兩人朝夕相處,左仲是什麼性子,紀佑很清楚。
“走吧。”
他低低說完,黑眸炯炯盯著馮蘊。
她說著提了一下裙擺,示意給他們看。
今夜這麼多人紮營在此,火光老遠都能看到,野獸不傻,必然是不會輕易靠近人群集居處的。
那麼……
他語氣淡薄地嗯聲,接過馮蘊手上的東西。
“到底怎麼回事?彆裝糊塗。”
銀雙愣了下。
左仲眉頭一皺。
紀佑怕她們再出意外,不好丟下姐妹兩個,一路陪著走到營地外,這才停下。
紀佑的疑問很快得到了答案。
“多謝左侍衛救命之恩……”
“哦,是私會小娘子的事?”
裴獗看她一眼,摸了摸踏雪的腦袋,然後彎腰抱起馮蘊放坐在馬背上。
左仲問“說吧,你是怎麼回事?”
他朝銀雙伸手。
“外頭天寒,仔細凍著。”
銀雙替金雙整理好了衣裳,扶著一瘸一拐的她,很是吃力。
這柔聲小意,聽得裴獗高大的身軀倏地繃緊。
裴獗聽得蹙起眉頭。
瞄一眼他黑眸裡隱隱浮動的波瀾,馮蘊掀唇,眸底含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笑。
都以為她要說什麼,不料馮蘊隻輕描淡寫地吩咐一句。
裴獗呼吸一緊。
她指向那肉夾饃,“我晌午吃了麵餅,晚上便不想吃饃了。大王胃口大,就算一次吃兩個,也是填不飽的。”
“蘊娘,我是哪裡得罪你了?”
金雙和銀雙對視一眼,垂下眼簾。
-
營地裡,早已搭好了帳篷。
其實她並沒有覺得裴獗會跟金雙有什麼……
他淡淡看一眼火把光暈中那幾個人,一手牽著踏雪的韁繩,一手牽馮蘊。
“信不信由你。”
“下次離營,不要走遠。”
這是馮蘊吩咐她的。
一個小娘子單獨在樹林裡方便,會遇到什麼?
左仲不答。
左仲走得很快,轉眼就走不見了。
金雙喊住他,又不知說什麼,咬著下唇,目光裡仿佛滲著雲霧,軟弱,輕柔,又有些無能為力的可憐。
“早些歇著,往後沒事少靠近王妃……”
馮蘊端起粥碗慢慢喝一口,搖搖頭,什麼都不解釋,垂著眸子,讓人捉摸不透。
左仲也莫名局促。
“怎麼回事?”
他方才受到二人相擁的畫麵衝擊產生的那點懷疑,煙消雲散了。
“你和左侍衛,都是好人。”
沉吟片刻,他微歎。
紀佑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麼,從另一邊繞道而行。
“我不是好人。”紀佑撇開眸子,沒有直視金雙柔軟可憐的眼睛,淡淡道
紀佑這才弄明白是怎麼回事……
“你聽好。我去喂馬,沒看見人。左仲的事,你去問左仲。”
裴獗一言不發。
裴獗凝視著她。
他聲音沉凝,臉色不是很好看。
說著瞟了紀佑一眼。
金雙咬了咬下唇,似是有些難以啟齒,雙頰都漲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紅潤,“方才我,正,正行方便,突然從林子裡竄出一隻野獸……”
“左侍衛和紀侍衛回來了。”
“若非左大哥適時趕到,嚇跑了它,我今日隻怕……已凶多吉少。”
仿佛過了一瞬,又仿佛用了很長的時間,紀佑才反應過來,怒視著左仲。
“你我是夫妻。有什麼事,不能直言?”
馮蘊和裴獗回來,錢三牛便過來牽馬。
左仲擺擺手,走了。
金雙和銀雙知道他是在避嫌,雙雙福身致謝。
“紀大哥放心,我們不敢的……”
上輩子她最常見的便是裴獗這個表情,沒想到這麼好用,一碗清粥還沒有喝完,男人就受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