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佞臣李宗訓就這麼荒唐地死在了鄴城南大門的城樓上。
一箭斃命。
沒有遺言。
由李宗訓建立的新朝僅僅存在了三天,定下的國號尚未通令四海,就夭折在這一天的烽火狼煙中。
鄴城破。
奸臣誅。
大晉一統。
四海嘩然。
裴獗率兵入城時,南城樓上,吹響了三聲號角。
低沉的嗚鳴聲,在呼嘯而過的寒風裡,為這座古老的城池,平添了一抹滄桑。
城牆上血跡未乾,斑駁蒼涼。
城裡的房舍廟宇,樓閣街市,悄無聲息。
普通百姓都因懼怕而縮在屋裡,不敢出來查看,隻有那一群耳聰目明的世家豪紳,以前被李宗訓強征過錢財的倒黴蛋,早早備了焰火鞭炮,沿途燃放,高呼雍懷王千歲。
戰後的鄴城秩序混亂,一片狼藉。
北雍軍安靜地處理各項事宜,沒有打擾老百姓。
明明剛剛經曆了一場浴血之戰,守城的士兵換了人,鄴城軍被原地收編,換的換,殺的殺,可鄴城老百姓的生活,卻平靜得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隻是,當初跟著李宗訓逃到鄴城的皇族宗親和官員,日子就不那麼好過了。
馮蘊是乘坐輦轎進去的。
戰後清剿,城內風險未知,因此她沒有第一時間入城,而是等北雍軍完全控製了局麵,這才被人接了進來。
剛到鄴城所謂的皇城正門,就看到一群舊臣跪在蕭瑟的寒風中,其中最顯眼的就是崔稚的父親崔太傅。
兩年過去,從中京到鄴城,各人境遇已不一樣。
馮蘊不喜歡崔稚,但對這種拋妻棄女的東西,更是不屑一顧。
她沒有停留,坐著輦轎從中穿過,多餘的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們。
“微臣見過雍懷王妃——”
“王妃金安。”
她不多言語。
這群舊人卻認出她來。
一個個搶著施禮,套近乎。
馮蘊瞥一眼,沒有回應便揚長而去。
這些老臣在城破的第一時間,就選擇了投誠歸降,但對北雍軍來說,已經太晚了。
在彆人不需要的時候做正確的事,也沒有價值。
最聰明的做法,是唐少恭那樣,洞開城門迎接大軍。
馮蘊到達興仁殿的時候,裴獗和幾個將領,正在殿內議事。
她沒有過去打擾,靜悄悄繞過屏風,去內殿小憩。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依末將之見,這群狗東西,全都彆留了。”
武將說話大聲。
馮蘊甫一坐下來,就聽到敖七清越有力的聲音。
隔著簾子,很清楚地傳來。
“殺了省事。兵荒馬亂的,誰也不會去追究,他們是怎麼死的。”
敖七少年義氣。
打了這麼久的戰,他恨透了引發戰爭的這些人,對當初導致大晉分裂的鄴城一派,沒有半分好感。
“不可。”赫連騫笑著捋胡須,“敖小將軍,此事不可輕率啊。對士大夫的處罰,非重刑所及,自古不破。這些臣眾,皆出於名門望族,背後是各大世家之利,個中糾葛錯綜,千絲萬縷,非一刀可斷,亦非一殺能解。。”
“那又何妨?”敖七一聽就不樂意了。
敖七知道自己年少,也正因為此,他才敢於說出彆人不敢說的。
儘管他也出自平城的世家,可行伍多年,早對那些把持朝事的世家沒有好感。
“哪個世家不服,就打哪個世家。打服為止。”
赫連騫看著他搖了搖頭,溫和地一笑。
他是看著敖七成長起來的老將,自然不會因為敖七的搶白而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