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香話音落後,一名健婦連忙陪著笑臉道“可是兩位公子想吃蛋羹了?姑娘請稍待片刻,我這便做來!”
健婦態度謙卑,令阿香有些飄飄然,於是,她便又犯了頤指氣使的毛病,擺擺手,以命令的口吻說道“阿梨姐姐想吃碗蒸蛋羹,速速做來!”,說著,不等健婦答話,轉身欲走!
事情發展到這裡,也還算比較順利,若是李楊看見這一幕,頂多會說上一句阿香情商比較低,說話,辦事都挺差勁的!
若是擅長左右逢源之人,在健婦問話時,直接說公子想吃蒸蛋羹也就是了,誰能說一個不字?誰敢說一個不字?可阿香卻是驕橫慣了的,她凡事總喜歡壓人一頭,這會給自己的心裡帶來某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感!
可是,這世上的事情,壞就壞在可是上了,阿香前腳剛轉身,準備離開,便聽身後傳來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呦還阿梨姐姐呢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老話說的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男人的江湖,快意恩仇!女人的江湖,則血雨腥風!
聽到這裡,李楊不禁感歎道“看來情商低的,不隻阿香一人啊!”
阿香聞言,一時氣急,轉身怒目而視,似欲噴火的美目,在眾人的臉上掃了一圈。
眾人見狀,深覺好笑的同時,卻也不敢明目張膽的迎著阿香的目光與之對視!
良久之後!
阿香眯眼緩緩開口,咬牙切齒道“哪個說的話?有膽的,站出來!”
阿香的說話風格,很韓豹!
一眾健婦廚娘聞言,隻一味低頭做事,竟無一人敢上前答話!
若是事情發展到這裡,大家都不搭話,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阿香雖蠻橫,但並非不知分寸!
見眾人不敢搭話,阿香再次轉身,打算趁早離了這是非之地,奈何,事情卻並沒有向著阿香所預想的那樣發展!
阿香前腳剛轉身,身後便再次傳來了各式各樣的冷嘲熱諷的聲音!
“大家同為賤籍,怎的她們就成了府裡的小姐了?”,一名管事婦女出言譏諷道!
“哎呦喂,人家生得俏麗,自然自命清高了!”,一名健婦出言附和道!
“世人皆知,咱們太守府有三位身份高貴的公子”,一名廚娘抬頭,雙手合十,故作虔誠狀,向天空拜了拜,而後突然話鋒一轉,望向阿香的背影,一臉輕蔑的道“俺還從未聽聞,咱們太守府竟還有小姐呢!”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險將阿香給噴化了!
世人以親身經曆,總結出一句至理名言,曰千萬彆與老娘們吵架,尤其是正值更年期的老娘們,因為,毫無勝算可言!
阿香站在廚房門口,背對著一眾婦人,始終未曾開口,輸的一敗塗地!
此次罵戰隻持續了數息的時間,廚房眾人便以壓倒性的優勢,取得了勝利!
眾人一臉輕蔑的望向雙肩顫抖的阿香,眼中毫無同情之色,在她們看來,平日裡作威作福慣了的阿香,根本不值得同情!
“阿香姑娘先回去,蛋羹做好之後,我給姑娘送過去!”,一名健婦淡淡開口,語氣平淡,毫無平日裡的尊重可言!
果兒羞憤欲死,掩麵而走!
事情發展到這裡,頂多就是婦人們逞一時口舌之快,過過嘴癮,將平日裡作威作福慣了的阿香給罵了一頓,阿梨則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蒸蛋羹,事情遠沒有發展到不可收拾的程度!
但是,個彆心懷叵測之人,卻不希望此事就此草草了結!
許是阿香與阿梨平日裡將一些下人欺負的太過的緣故,於是,便有人生出了報複二人的心思。
一名躲在小廚房外,偷聽牆角的小廝起了壞心思!
在阿香離開之後,小廝向管事要了份出府的差事。
小廝出府後,徑直向城中校場,尋韓豹告狀去了!
小廝深知韓豹的脾性,韓豹是一點就著的火爆脾氣,隻要自己將阿香受欺負的事情如實告知與他,他必不會善罷甘休,待事情鬨大之後,廚房眾人受罰的同時,阿香與阿梨嬌縱跋扈之事,自會被人攀扯出來,屆時,二女定然吃不了兜著走!
小廝此舉,是為陽謀,他對韓豹的性情與為人了如指掌,並非小廝有多高明,而是韓豹的弱點過於明顯,韓豹的火爆脾氣,乃是太守府內人儘皆知的事情,小廝此謀,正中韓豹下懷,他避無可避!
結果,韓豹果然中計了!
阿香回到虎豹閣後,將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的說與了阿梨!
阿梨聽後,猶如挨了一道晴天霹靂般,呆立當場,久久不語!
阿梨心涼了,此間發生的事情,讓她明白了一個道理,她與阿香好似那會咬人的癩蛤蟆般,既咬人,又膈應人,二人在太守府內的名聲已經徹底臭了!
阿香默默落淚,阿梨則側臥於榻上,閉目不語!
一個時辰後!
韓豹與李虎一道打馬回府!
入府後,二人徑直向虎豹閣行去!
虎豹閣二層!
虎豹聯袂來到阿梨的臥房!
首先映入虎豹眼簾的是,立於榻旁,愁眉不展的晴兒與朗兒,然後是阿梨與阿香腫似核桃的雙眸,李虎側頭望向故作鎮定的韓豹,歎口氣,心知要出事!
韓豹打眼掃過置於榻旁的蛋羹,上前伸手探了探,探過後,點頭嗯了一聲,坐到阿梨身邊,溫笑道“蛋羹涼了,怎的沒吃?”
阿梨強作笑臉,道“晌午還想吃呢,此刻卻是不想吃了!”
“做的不好?”,韓豹問道!
“太淡了,沒味兒!”,阿梨捋了捋鬢角的發絲,笑道“平日裡二公子總是寵著我們,倒是將我們寵得越發嬌氣了!”
阿梨所言,皆發自內心,韓豹回府前的一個時辰裡,她好好的反思了一下自己,近年來,自己待人接物,做的確是過了些!
韓豹卻是一臉的不以為意,理所當然道“女子嬌養,有何不可?”
“公子美意,我與阿香自是感激的,可長公子曾言,凡事最忌過猶不及,近些年來,我與阿香便犯了過猶不及的大忌,如今想來,卻是十分的懊悔!”
韓豹十分罕見的露出了爽朗的笑臉,看的閣中四女竟有些癡了!
韓豹生得實在太好,時年十三歲的韓豹,簡直帥的掉渣,與之讚上一句公子世無雙亦毫不為過,世間男子,無出其右,就是這麼帥!
韓豹伸手輕撫阿梨臉頰,調笑道“兄長曾言,浪子回頭,十年亦不晚也,如今,吾家女子欲洗心革麵,重新做人,又當作何說呢?”
“亦不晚也!”,阿梨一臉嬌羞道!
“當如是!”,韓豹微笑著點點頭,說著,韓豹赫然起身,話鋒一轉,冷聲道“待惡仆伏法之後,阿梨再改過自新也不遲!”
伺候韓豹十年,阿梨深知韓豹的脾性,聞言連忙伸手拽住韓豹的衣襟,極力規勸道“公子欲吾等死乎?”
阿梨可一點都不傻,小廝能想到的事情,她自然也能想到!
其實韓豹也不傻,他隻是被憤怒衝昏了頭腦而已,憤怒使其瘋狂,憤怒使其降智!
阿香始終未發一言,相比於比較理性的阿梨而言,阿香則更像韓豹,二人俱是嫉惡如仇的火爆脾性,報仇不隔夜,被二人奉為人生準則,彆看阿香被罵時不聲不語,那是因為她罵不過人家,但凡罵得過,她也絕不會後退半步!
在阿香看來,事情鬨得越大越好,大不了挨頓打,被趕出府罷了,自己又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總不至於丟了性命吧!
韓豹之力,絕非阿梨可比,阿梨被其拖了一個踉蹌,險些跌下病榻。
韓豹見狀,轉身直視阿梨的雙眸,一字一句道“打狗也要看主人,賤婦如此羞辱於你,可曾將我放在眼裡?此賬又當如何算?你行此舉,欲將我置於何地?”
阿梨迎著韓豹的目光淺淺一笑,放開拉扯韓豹衣襟的手,泣訴道“阿梨沒用,竟因一己之私而令公子蒙羞,如今竟要公子親自出麵,為阿梨斡旋,阿梨深感羞愧!”
韓豹伸手止住了如泣如訴的阿梨,道“正所謂佛爭一炷香,人活一口氣,此氣不出,韓豹此生何以立足於天地之間!”
阿梨輕輕頷首,道“公子所言,既為阿梨之法,言出法隨,阿梨彆無選擇!”
韓豹將阿梨攔腰抱起,輕輕置於榻上,為其蓋好被子,道“吾心中已有決斷,你且放寬心便是,若父親因此事將吾等逐出家門,屆時,我便帶著你們一同浪跡天涯!”
韓豹之意已不言自明,他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韓豹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李虎心頭一緊,隨口與韓豹編了一個尿遁的理由,徑直離開虎豹閣,向李楊所在的書房狂奔而去!
一路行來,李揚聽的很認真,業已知曉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拋開兩名愛惹禍的小狐狸精不談,有件事卻引起了李楊的注意,聽李虎說,韓豹與二女關係匪淺,夜裡,李虎常聽到自韓豹房中傳來奇奇怪怪的聲音!
李楊暗暗皺眉,想到韓豹與李虎已經十三歲,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房中又有美婢做伴,男女之事自然也就順理成章了,這種事根本無需人教,年紀到了,便可自學成才!
虎豹年紀尚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過早經曆房事,對他們來說絕不是什麼好事,此舉會給身體帶來不可逆的傷害,耽誤發育的同時,亦會影響生育能力,甚至會造成短壽的不良後果!
李楊對虎豹有著極高的期許,虎豹是李楊在亂世裡安身立命的資本,饒是以親情的角度來說,李楊也不能坐視不管,因為,虎豹是與他朝夕相伴十數載的親生兄弟!
相比於一心向武的李虎來說,韓豹則是“文體”兩開花,一手抓武藝,一手抓女人!
想到韓豹的斑斑劣跡,李楊決定,待此事過後,定要搬去虎豹閣與虎豹同住,就近看著兩位情竇初開的弟弟,絕不能讓他們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李楊與李虎沿著曲徑深幽的回廊,徑直向虎豹閣行去,二人欲將韓豹攔在半途,可事與願違,待二人行至院中,卻隻遠遠看到了一身病氣,倚門相望的阿離!
李楊長長歎口氣,拉著李虎轉頭便走!
身後傳來阿離近乎於哀求的聲音“救救豹公子!”
阿離之言,已不言自明,聯想到韓豹偏激易怒的火爆脾性,李楊心知要壞事!
“阿豹含怒而去,恐怕要出大事,咱們再加快些腳步!”
李虎則是一臉焦急的點點頭!
二人從快走,變成了小跑,以至於最後竟在太守府裡狂奔了起來!
與此同時,太守府後宅小廚房內,早已一片血雨腥風!
韓豹含怒而來,望著一眾膀大腰圓的廚婦,眼中怒意勃發,開口便直奔主題,咬牙切齒道“何人羞辱於我?”
眾人聞言,均不自覺打了一個寒顫!
太守府內,有此等威勢的,唯有二人!
楊氏為其一,韓豹為其二!
單以脾氣來說,韓豹最像楊氏!當然了,這裡隻說脾氣,而非脾性!
楊氏與韓豹脾氣皆如爆炭般,一點就著!
楊氏治家極嚴,眼裡揉不得半粒沙子,但有犯錯者,定嚴懲不貸!
韓豹衝動易怒,動輒出手傷人,下人對其,畏之如虎!
李滿,李楊與李虎則大為不同!
李滿賞罰分明,李楊知書達理,李虎則生性善良,三人待府中眾人態度寬和,得過且過!
綜合上述所言,可以看出,一家五口在太守府下人眼中,聲名大有不同,楊氏有威名,李滿,李楊與李虎有賢名,唯有韓豹得的是惡名!
韓豹惡名在外,下人見了,又怎能不怕?
韓豹話音剛落,一眾廚婦竟紛紛轉頭,望向噤若寒潮的廚房管事!
廚婦們心思各異,有人想拿管事出來擋刀,亦有人想向管事詢問此事當如何處之?
然而,眼前一幕落在韓豹眼中,卻明顯變了味兒,他將管事看成了當眾羞辱阿香之人,羞辱阿香便是羞辱自己,此氣難消,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韓豹順著眾人的目光望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名體態臃腫,相貌醜陋的健婦,這是一個看臉的世界,若管事生的貌美,韓豹或許會放她一馬,可奈何,她年老貌醜,韓豹見了,恨不能立即將其殺之而後快,殺慢了,怕汙了雙眼!
韓豹緩步走向案板,取刀,握在手中,伸手試了試鋒刃,暗自點頭道“殺人足以!”,言罷,迎麵走向廚房管事!
望著一臉殺氣的韓豹,廚房管事早已嚇尿,癱在地上,不住的磕頭求饒,求韓豹饒自己一條狗命!
韓豹好似充耳不聞般,行至管事身前,舉刀便砍!
管事自知在劫難逃,於是,想拉幾人做墊背,如此一來,黃泉路上也好有個伴,正欲開口攀扯幾名素日裡與自己不睦的廚娘,卻見韓豹根本不給她開口說話的機會,一刀斬下,管事人首分離!
廚房內,隨之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驚叫之聲!
韓豹將刀丟於一旁,轉身便走!
正所謂殺人誅心,韓豹心裡跟明鏡似的,隻誅首惡,旁人一概不論,他不想將事情鬨得太大!
殺一人,叫懲治惡奴,殺多人,便是惡主仗勢殺人,兩者有著本質上的區彆!
韓豹踱步行至院中,轉身望向小廚房內,撇見眾人均噤若寒蟬的躲避著自己的目光,他一臉滿意的點點頭,他喜歡令人感到害怕感覺,抬頭望向天空,韓豹做了一個深呼吸!
“天很藍,空氣正好,心情也不錯!”,韓豹喃喃自語道!
“天很藍,空氣很好,可你都做了些什麼持刀殺人?”,李楊長長歎口氣,麵色複雜的望著韓豹,道“真是大煞風景啊!”
李楊與李虎緊趕慢趕,卻還是來晚了一步,二人行至廚房院內時,與殺人而走的韓豹走了一個照麵!
前次,車夫乃是間接死於韓豹之手,他當時沒想殺人。
此次,韓豹目的明確,直奔主題,一擊致命,毫無留手!
李楊毫不掩飾的向韓豹表達了自己的不滿!
韓豹見狀,卻也隻是默默地點了點頭,道“大錯已成,韓豹甘領責罰!”
李楊一臉無奈的搖頭苦笑,道“合著您還知道自己錯了啊?”
“真夠難得的!”,李虎補刀道!
李楊並非不明事理之人,在他看來,事關惡奴欺主,理應教訓一頓,饒是將其拉出來,當眾毒打一頓,也是應該的,但遠沒有到拔刀殺人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