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狗張著碗大的口將毫無還手之力的孩子咬的遍體鱗傷渾身是血。
孩子眼看就要活不成了,領主便叫下人將孩子抬了出去隨手扔在了路邊。
也許天不該絕,孩子承蒙一個養馬的老人所救。養馬的老人看孩子可憐,每天分給他一些食物,順便將他養在了家裡,又自己在山上采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藥給孩子療傷。
那些藥連養馬老人的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隻要不是毒藥通通給孩子用上。
也許是老天垂憐,也許是他命不該絕,這般胡亂用藥不僅沒有治死他,反而還令他傷勢逐漸好轉,甚至還鍛造一身的銅皮鐵骨!
孩子每日每夜腦海中都想著山賊和領主的臉,他想複仇,複仇的怒火已經燒毀了他的心智,侵入了骨髓。
終於他明白了,何不自己學功夫?他雖恨卻投師無門,這些教人功夫的哪一個不是收取昂貴的米麵?
他苦思冥想良久,終於讓他悟出一條路,“何不按照仇人的武功修習?”
用仇人的武功殺仇人,的確沒有比這更痛快的事了!於是孩子依照腦海中山賊的路數,邁動雙腿使出了這平平的一拳。
他隻練這一招,因為他隻會這一招。他每一次出拳都傾儘了心中的怨念、每一次出拳都宣泄著怒火,天地與他感應,萬物與他相融。
暑來寒往十載有餘,孩子每天隻練這一招,不知已經練了幾百萬拳、幾千萬拳。
十年之後,這平平的一拳所帶的憤怒怨恨已經能與天地萬物融為一體!孩子也由一個垂髫孩童變成一個精壯的青年!
這一天,夕陽西下隻見三十餘個山賊手拿斧鉞長刀,又從天地交彙的線上打馬而來。
一個中年人遠遠望見對青年道“好些年沒見過了,上一次來還是十年前嘞,不知哪家又會遭殃,咱們偷偷跟上去看看熱鬨。”生逢亂世,竟讓這些底層百姓變得麻木不仁。
青年遠遠注視著,眼光裡似噴出火來,他禁不住渾身顫抖,他的身體像被火燒,如果火燒可以削減痛苦,他寧願葬身於炙熱的火海。
青年咬碎了牙齒,顫聲道“走!”
他竟真的走了,與中年人一起偷偷的跟在山賊後麵。
那山賊手拿砍刀一路燒殺,就地施暴,安靜祥和的村莊頓時變成地獄火海!
青年捏緊了拳頭,眼光怒火更盛了,因為他認出了那張臉,那張已經烙印在靈魂深處的臉,十二年來無時無刻不想手刃的臉!
他想動手,他想立即衝上去殺了他們,可是他忍住了,因為他看見這群山賊正要衝進領主的家。
他笑了,一股惡念油然而生,“為什麼不讓這群山賊殺了領主全家呢?”
他與中年人悄悄跟了上去,所走的正是他受儘屈辱的兩年裡必走的路,通往領主臥房的路!
他遠遠瞧見那個領頭的山賊提著一口大刀正一步步的逼近領主,那口大刀上滴落的血液一直延伸到門口。
領主一家怯生生的跪在地上麵色慘白不住的給山賊磕頭,山賊淫笑一聲,一把扯過領主的老婆……
青年聽著痛苦的嚎叫笑的更邪了,那一刻,報仇的快感湧上心頭,竟說不清是滿足還是空虛。青年隻覺的自己被挖出去的心一點一點的長了回來又一點一點的流失出去。
領頭的山賊滿足的笑了一聲,手起刀落,一刀斬下女人的頭顱,他拿著鮮血淋漓的頭顱在領主麵前晃了晃,笑的更滿足了。
領主癡癡呆呆的看著他,眼睛裡全是死氣,唯有眼睛間或一輪還能表現出他是個活物。
忽而,領主瘋了,他嚎叫著、嗤笑著、怒吼著。又是一刀,他也死了,隻留下牆壁上長長的血痕。
那一刻,青年的心空了。
領頭的山賊回頭一望,恰好發現了中年人和青年,他擦了擦臉上的血,提著那把還有溫熱的刀獰笑這走了過來。
中年人嚇傻了,還未等他站起身來那刀便已經砍到了脖子上,隨著一條完美的弧線和一股溫熱的鮮血伴著幾聲漸弱的悶響,那個中年人的眼睛終於閉上了。
有時候,在這個時代,麻木也是一種罪過!
青年心中的怒火又燒了起來,眼睛如同燒沸的開水死死盯著山賊。
這一刀,很快,快的連眼睛都不用眨。可更快的,是那隻拳頭。
山賊死時滿臉的不可置信,甚至連一聲疑問都沒有發出來。
此時,青年的心徹底的空了。
他也不知自己出了多少拳,被砍了多少刀。
雨,傾天而下,可這傾天的暴雨卻填不滿內心的空洞。
他怔怔的走出門外,隨意而走。暴雨之下滿頭鮮血順發流淌,分不清哪個是敵人的哪個是自己的。
他躑躅著,一個霹靂迎麵打來就打在他的麵前。這一刻,他更像是地獄裡走出來的惡鬼!
忽而,他倒了,倒在了回家的路上,倒在了那片田野。那日烈日炎炎、金色豔豔、一對夫妻、一個孩子。
等他再次醒來,眼前已經變了一副景象。陌生的天棚、陌生的帷帳、還有一張臉。
那張臉俊秀而又富有英氣,深鎖的眉頭又多了幾分威嚴。
男子看他醒來輕輕按住他的肩膀說道“彆動,你的傷還沒好,這裡是安倍家,我是他們內門的家督,安倍小三。”
男子溫柔的話語是他空洞的內心多了一絲曙光,就像許多年前那個養馬的老人一樣。
過了幾個月,青年的傷已經全好了,他問安倍小三為何要救他。
安倍小三道“因為我想要一個窮人也能吃得起飯的世道,而打造世道需要你。”
這句話像荒草一般迅速填滿了他的內心,因為他要的就是這樣的一個世道!
自此以後,安倍家便又多了一個弟子,大島。也從這開始,大島空洞的心被感恩填滿,他依舊每天邁著腳步揮舞著拳頭,隻不過這一次拳頭中含著慢慢的感恩,感念安倍小三的恩德。
這些便是大島的故事,大島將這些全部都跟小次郎說了。
小次郎既為底層人民的困頓感到痛心又為他們的麻木感到憤恨,至於那些貴族……他也說不好。
像結衣、館主這樣的他實在恨不起來,可又像安倍家死去的那兩個弟子卻又不禁想讓他們血濺三尺。
小次郎頓胸良久,才想起來大島武功一事,問道“依你的意思,你這十五年間隻練這一招邁步出拳?”
“正是!”
小次郎微微欠身道“多謝!”便在此時,地麵上傳來秦瑤的聲音,她操著哭腔連續喊道“公子,你在哪裡,你在哪裡。”
小次郎連聲大喊“我在這,在地底下。”
他接連喊了幾次,隻覺得秦瑤的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小,這才明白看來這些妖骨上有禁製阻隔了聲音。
小次郎心中大急,又接連喊了幾聲,這下連秦瑤的聲音也聽不見了。
他這急的滿頭冒汗,大島卻十分淡然道“放心吧,安倍大人一定會來救我的!”
聽了大島的故事,小次郎對安倍小三的印象好得不得了,點了點頭道“不錯!安倍大人一定會來就我們的!”
他們不知又等了多久,忽而身子一輕,目光一眩,已不知何時被抬了上來。隻見一道巨大的黑色閃電將他倆輕輕拖住,緩緩升起。
到了地麵,安倍小三急急上前向小次郎道“武田大人可有何處不適?還恕小三疏忽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