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的話逐漸傳開,人們寧願相信阿黑哥父子已經不在人世了,也不希望自已身邊的人突然過得比自己好,對待他的家人又發生了變化。
一開始不斷有媒婆上門提親。在當地,寡婦一直被認為不祥之人,向一個寡婦提親,被視為是最大的恩賜,哪怕這個寡婦很有錢。不出所料,這些上門提親的人卻被嚴詞拒絕了,為了少受鄉鄰騷擾,阿黑哥一家乾脆閉門謝客,不再與鄰居們來往。
俗話說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這些提親被拒絕的鄉鄰感覺自己受到莫大的侮辱,開始四處說這一家人的壞話,許多女人出於嫉妒也開始編造最惡毒的語言來罵這可憐的一家。
同樣對阿黑哥一家的財富動歪心思的還有土司和神巫。他們最擔心這三個寡婦但有一個重新嫁人了,再想要奪走阿黑哥的家產會更加麻煩。於是兩家一合拍,決定重新將這三個寡婦祭山神,並瓜分他們的財產。
正好這年冬天,雪下得非常大,天山發生一次大雪崩,衝毀寨裡許多房屋和莊稼。神巫再次登上祭台占卜,結論是這一家三個寡婦的汙穢之氣衝撞了山神。土司順理成章地又下令重啟神壇,將這三個可憐的女人押上天山祭山神。
征百越的西路軍主帥趙佗用兵,頗得王翦父子的真傳。他從巴蜀南下,很快攻滇國許多地方。大軍勢如破竹,很快便將滇王趕到大江以南,大江以北儘規秦國。趙佗沒有著急過江追擊,主要原因是秦軍需要時間適應南方的天氣和消化剛打下的土地。他一麵在大江北岸紮營,打造戰舟,吸引滇軍的注意力;另一邊派前鋒將軍阿黑哥帶著五千精銳山地軍從上遊渡江,潛到滇軍的背後,突然圍住滇王猛攻,滇王不知道以為自己被從天而降的秦軍主力包圍,隻能下令投降。始皇帝聞報大喜,下旨增設西南夷郡。主帥王翦令趙佗就地鎮守。正在這時,武成侯王翦病故,副將屠睢升任征南大將軍。
王翦在時,屠睢作戰勇猛,堅決執行深得王翦的戰略決策,深得王翦器重。接任大將軍後他認為再堅持王翦的戰、撫相結合的方針,就算打再多的勝仗,世人也隻知道是王翦戰略,又有誰會認為是他屠睢的功勞?再說他也從來不把一身破爛,赤著腳,大部手裡拿著竹杆當武器的百越人當成自己的對手。於是決定速戰速決,下令三路大軍全線進攻。
趙佗接到屠雎全線進攻的軍令,心中深感不安。百越之地森林密布水網縱橫,沒有城池,百越之人進入叢林如魚得水,相反,裝備精良的秦軍進入叢林重騎重甲反成累贅,速戰速決是十分危險的。心中雖然有擔心,但是軍令不可違,好在西路軍與南征大軍中軍帳相隔兩千餘裡,趙佗用主力守住西南夷,派出三路精銳部隊各五千人執行大將軍屠睢的命令向東、南西方向進攻。
阿黑山見自己離家越來越近,便請令親率五千人向西南挺進。由於他是當地最好的獵戶,十分熟悉這裡的地形和道路,一路勢如破竹,很快繞道回到自己離開十餘年的家鄉玻麗寨的山腳下。
玻麗寨人雖然不多,道路卻十分險峻,但是這些根本擋不住輕車熟路的阿黑哥,他親自為向導,帶領大軍走獵道,乘著月色摸回玻麗寨。他下令大軍把守住寨中各個路口,就地休整,自已帶著幾個短兵護衛,踏著晨曦向無數次出現在自己夢中的家走去。
“阿媽!阿婆!我回來啦!”阿黑哥來到家門口,高興地叫喊著,輕輕地推開院門。院內靜悄悄的,十分雜亂。阿黑很快就發現不對勁。山裡人家為了防野獸,院內都會養狗,不可能如此安靜,阿媽是愛整潔的,院子十分雜亂,明顯已經許久沒有人整裡了。
“阿媽一一阿婆一一”阿黑哥撕心裂肺的高聲呼喊道。
這一聲呐喊吵醒了無數還在夢中的寨民們!無數條狗也此起彼伏地狂吠起來。
寨民們紛紛打開院門出來查看,發現寨中已經到處是住紮著全副武裝的陌生軍隊,紛紛恐懼地又關上門。
阿黑哥一腳踹開鄰居家的院,嚇得剛剛還在狂吠的獵犬一下子蜷縮在牆角瑟瑟發抖。
“偷看寡婦洗澡的阿黑哥,你給我滾出來!”阿黑哥吼道。
屋裡探出來一個精瘦的山民的頭,驚恐地四處張望著,隻見滿院都是陌生的士兵,一個威風凜凜的將軍正盯著他,不是寨子裡最會唱歌的阿黑哥還有誰,一下子放心了下來,邊走出來邊笑道“是您回來了!”突然又想起他未婚妻和阿媽、奶奶的遭遇,急忙又縮了回去,乒的一聲關上門,大聲求饒道“你家的事不關我的事,那是土司和神巫做的!”
阿黑哥此時雙眼血紅,極其恐怖地命令道“把土司一家和神巫一家全部綁到祭壇來!老子今天要大開殺戒!”說完又一腳踹開屋門,將躲在牆角瑟瑟發抖的瘦子提到院中,丟在地上。抬手拔出錢劍指著他問道“說,我的家人哪裡去了?”
偷看寡婦洗澡的阿黑哥,嚇得麵如土色,指著天神山哭道“一個月前,被土司和神巫逼上天山,祭天啦!”
“什麼?你再說一遍!”阿黑哥將鐵劍架在他的脖子上,喝問道。
“你的未婚妻、阿媽、奶奶被土司和神巫趕上天山,祭天了!”
“哐當”阿黑哥聽完鐵劍掉到地上,雙眼一黑,倒了下去。
當阿黑哥醒了過來,全寨的人都被趕到祭台,祭壇上綁著土司和神巫兩家百餘口人。
山民們被秦軍圍在中間,恐懼地望著阿黑哥。阿黑哥緩緩走到祭壇中間,高聲地宣布道“冤有頭債在有主。我家的事與眾鄉親們無關。女人和老弱先回家,年輕的男人們隨我上天山找回我的家人,定有重謝!”
阿黑哥知道,天山上空氣稀薄,遠來的秦軍根本上不去,找回自己的家人還得靠這些已經適應高原生活的山民。
山民們聽了,都鬆了一口氣,紛紛表示要上山找回阿黑哥的家人。
阿詩瑪和阿媽阿婆三人被放逐到寒風刺骨的天山上,身上沒有火,隻有一袋幾個好心鄰居給的乾糧,在這樣冰天雪地的山上根本沒有生還的希望。三人相互攙扶著來到一個冰冷的小山洞過夜,身邊隻有一隻忠誠的獵犬不離不棄地跟隨著。
年老的奶奶第一天便拒絕進食,反複交代阿詩瑪一定要堅持活下去,總有一天阿黑哥一定會回來娶她的。當天夜裡,三人一狗抱在一起取暖,天亮後,發現奶奶將身上的衣服全部脫下蓋在她們兩個身上,自己已經凍死了。婆媳二人顧不上悲傷,就在洞口附近挖了一個雪坑將已經凍僵的奶奶掩埋起來。兩人靠著僅有的一點乾糧堅難度日,還好有獵犬在,偶爾會叼回一隻山雞野兔。婆媳兩個為了活命隻能象野獸一樣吃生肉。
幾天後的夜裡,洞口外來了一群狼,它們叫了一夜,婆媳兩個隻好用洞裡的石塊堵住洞口,兩天後,狼群離開,她們走出洞外,才發現奶奶的遺體已經被狼刨出來,吃得隻剩下幾根骨頭。兩人強忍著饑餓和悲傷,將奶奶的骨頭重新安葬。阿詩瑪又餓又累,就病倒了,阿媽隻好帶著獵犬獨自出去挖野菜回來充饑。傍晚獵犬一身是傷獨自回來,原來狡猾的狼群並沒有離開,隻是在不遠處埋伏了下來。偷襲了阿媽和獵犬,阿媽當場葬身狼腹,隻有獵犬一身是傷逃了回來。當天夜裡,獵犬也傷重而死了!
現在隻剩下阿詩瑪一個人了,她萬念具灰,不再吃東西,安詳地等著死神來臨。半昏半睡之際,她夢見了和阿黑哥一起唱歌的幸福時光,又夢見奶奶臨終前囑托她一定要堅持下去,阿黑哥在回家的路上,馬上就要來救她了。阿詩瑪又重新堅定了活下去的信念,她含著眼淚,用石塊砸下一條已經凍僵的獵犬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