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怪不禁打量阿稻,心裡繼續盤算著。
方才跟阿稻交手之時,它探出了阿稻的鬼氣不強,還納悶怎的幾百年不見,月籬的法力竟變得如此弱,原來竟是認錯了人。
眼前的女鬼跟月籬的鬼氣如此相似,還會馭字之術,多半真如她所說,是因兩者都繼承了始祖之血。
魚怪一臉沉思,他動了動魚鰭,剛要施法收走魚泡,卻突然見到上空出現一道綠光,伴隨著的,還有一股強大的獨屬於鬼侍才有的鬼氣。
魚怪麵色突變,最後深深地看了阿稻一眼,便閃身消失,湖麵一處濺起一陣水花,魚怪已沒入水中逃走。
剛趕來的見隼停在半空,他看向蕩起一圈圈波痕的湖麵,問阿稻“發生了何事?”
阿稻抿了下嘴,有些尷尬地笑笑“都是誤會,已經沒事了。”
總不能說自己因為嘴饞招惹了鬼怪。
見隼也不再繼續追問“公子在船上睡得不安穩,決定即刻啟程回府。”
阿稻點點頭“好。”
一道綠光,一道紅光,雙雙消失在夜空之下。
襄府一行人抵達襄族府邸之時,已近子時,狸奴送襄玉回籬落院,先行一步,其餘人各自安頓。
阿稻憑著記憶,在府上尋找自己居住的院落,她穿過兩邊翠竹林立小路,踩過青石板鋪成的彎曲小道,最後成功抵達院落前。
就著月色,阿稻仔細打量了下,一番確認後,認為八九不離十就是自己的住所,她伸手緩緩推開大門。
一陣咯吱的腐朽老舊之聲傳出,阿稻動作一頓,腳下的步子也停住。
自己所住院落的大門好像不曾發出這種聲音……
阿稻思索了下,退後幾步,抬頭望向大門上方位置。
那處一橫條桃木匾額上寫著“籬落院”三字,在月色下,隱隱可見。
阿稻意識到自己走錯了,她連忙伸手,想去將敞開的大門關上,但是當視線在無意間透過大門敞開的縫隙投向院落裡的一瞬間,突然頓住。
瑩白月光下,一棵高聳挺立的籬花樹正在古樸幽靜的院落一角儘情盛放,樹冠碩大茂盛若瑩白錦簇,被籠罩在一層縹緲寂寥的薄紗之中。
風起衣衫飛,籬花樹也隨著夜風妖嬈搖擺起來,零星的花瓣在夜空中隨風而揚,投射到地麵和牆上的斑駁樹影,如同一個美人肆意歡快地空靈起舞,又如即將羽化登仙,騰空而去的仙子,嬌魅靈動的舞姿,一顰一笑,攝人心魄。
樹冠搖曳,發出沙沙聲,像是靈動美人的低聲吟唱,靜謐安寧,悠遠古老。
此樹近鬼,卻又類人,但又非鬼非人,實在是妖孽,不似來自此間凡塵。
數片淩空而舞的籬花花瓣借著風力飛向阿稻,輕撫阿稻的麵頰,溫柔地糾纏阿稻的發絲與衣裳……
阿稻突然想起襄玉對月籬的美貌讚以“其美若籬落”,直至此時,她才真正體會其意境。
想那月籬的容貌,定如此樹般,讓萬物甘願為之神魂顛倒。
風漸止,樹漸息,一切重新靜止下來。
人去樓空,塵埃落定。
一片籬花花瓣飛停在阿稻的掌心,阿稻看向潔白如玉的花瓣,心口突然傳來一陣強烈的錐心之痛……
這道痛迅速蔓延至五臟六腑,最後貫穿四肢百骸,如同一把利刃般,狠狠切割撕扯阿稻的身體。
阿稻捂著胸口摔倒在地,片刻間,昏死過去。
風再起,樹影蠢蠢欲又動。
有穩健的腳步聲緩緩靠近,一雙素履停在阿稻的身旁,來人抬起手上的白玉羊角燈,湊近阿稻的臉,在羊角燈的瑩瑩白光之下,隻見一片蒼白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