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抹紅色完全消失於暗夜之後,他緩緩垂下眼瞼,擱放在矮幾之下、緊捏住衣衫的右手緩緩鬆開。
燈火微晃,書卷翻頁聲徐徐作響,白玉色衣闕隨風飛揚,夜風已起。
燈火傾斜地映照在他精致的眉眼上,有幾縷墨發垂落在額前,遮掩住他的半側臉,看不清墨發之下的眼中神色。
身後牆上被拉長的影子,顯出幾分孤寂清冷。
燈盞明明滅滅間,牆上的影子隨著矮幾前的人的動作跟著一動,襄玉的衣衫順勢滑落,白玉裳服儘散一地。
左肩處,如上等瓷器正泛著白玉光澤的鎖骨旁,一株幽蘭胎記正散發著淡淡的水青色光澤。
襄玉垂下頭,望向那朵幽蘭,伸手碰觸一二,眸色逐漸深轉。
這一晚,眠籬在襄玉麵前犯了二忌。
本該為襄玉守夜的她,不經其準允,擅自離去,後來還是狸奴前來伺候襄玉安歇,此乃一忌,擅離職守。
另有眠籬在襄玉麵前第一次用了“我”這個自稱,此乃第二忌,以下犯上,枉顧尊卑。
心緒繁雜的眠籬一覺睡醒的第二天,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個問題。
她稍整理了心思,便來到書房門前,剛好跟正要出門的襄玉對上麵。
兩人看到對方,想起昨夜之事,神色皆是微變。
眠籬後退幾步,朝襄玉行叩拜之禮,襄玉命其起身,眠籬卻道:“昨夜奴對公子不敬,特來請公子責罰。”
襄玉平靜地望著前方入眼開闊的竹林,隻淡淡回道:“既如此,你便去領罰吧。”
“奴還有一事。”襄玉剛要提步,眠籬又道。
“說。”
眠籬抬頭望向襄玉:“狸奴鬼侍幾日前告訴奴,奴還差最後一樣東西男女情愛,才能徹底讓體內的始祖之血蘇醒,奴現在已經知道如何做了。”
她心下一橫,驀地再次叩身,道:“奴已確信,對三殿下有情,還請公子成全!”
一陣抽氣聲突然從身後傳來,緊接著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叔父,沒想到您這祭品心中竟已有人了。”接著,他似是對旁邊的另一人又說話,“謹弘,佳人主動對你訴情,你可莫要辜負了美人恩啊。”
叩拜於地的眠籬心裡“咯噔”一跳,是大皇子,還有三皇子?
前方玉擾院入口處,大皇子、三皇子正雙雙站在那裡,兩人俱是望著眠籬的方向,大皇子身後跟著柒梨,最前麵還有狸奴。
這三人,顯然是剛被狸奴一路領進來的。
狸奴朝三人微拜了拜,便回到襄玉身側。
三人上前,兩位皇子先朝襄玉行叩拜之禮,然後是柒梨。
待禮畢起身後,眾人視線皆投向仍然匍匐於地的眠籬身上。
剛才眠籬說出最後一句話時,剛巧四人走了進來,隻聽了個尾巴。
親耳聽到自己才被眠籬訴情的三皇子,此時因還未完全從方才的變故中恢複過來,神色依然有些愣忡。
他一雙漆黑眸子此刻靜靜地凝視著眠籬,帶著幾分思索之色。
而跟在大皇子身後的柒梨,儘管臉色有幾分難看和懊惱,但卻並無絲毫的意外。
大皇子側身看了一眼柒梨,才回身對襄玉躬身道:“叔父,本來我今日前來,是想跟您商量柒梨和眠籬之事,不過如今看來,已是沒有必要了。”
他望向身側的三皇子:“沒想到我府上這位素來得無數美人傾慕的鬼界第一美少年,今日竟在三弟麵前栽了跟頭,真是大意了。”
大皇子雖是調侃,但語氣和神態在麵對三皇子時卻帶著不屑和看輕。
幾人皆是聽了出來,包括眠籬。
三皇子卻並不在意,他朝大皇子溫潤一笑:“大皇兄說笑了。”但卻此事卻不予置評。
還未回複眠籬剛才所求的襄玉此時出聲,他麵色如常地看向眠籬:“你既傾慕三皇子,成全與否,在於他而非我,他若對你也有意,你二人自可成。”他口氣一轉,“不過,該領的罰還是得繼續領著。”
襄玉望向腳下的眠籬:“便賜你一’妄’字,書寫一千頁以反省,後日送到我書房!”
腳下之人身形一頓,恭敬回道:“謝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