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吹來,載著仇淩霜院子裡傳出的合奏樂音,徐徐飄入的仇雲若的耳中,仇雲若回過神來,望向外麵樹枝上幾隻嘰嘰喳喳叫得正歡的鳥,不自覺地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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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音回轉,蟬音肆意,蛙聲一片,銀鈴般的笑聲更是愉悅歡快。
夜空繁星點點,在一張黑幕上蔓延點綴出漫天星河,月上樹梢,清輝之下的籬落齋的一方院落內,一身紅衣的月籬笑得前仰後合。
兼顧著斟酒焚香的狸奴剛又講了一個笑話,逗得眼前的少女笑得快停不下來了,她麵色泛著紅暈,眼神帶著幾分迷離,每次張口大笑,便會哈出口中的一陣酒香氣,撩動得身側一身白玉色的賦雪身形微僵。
月籬、賦雪和狸奴搭著一個四方形的小桌子,靠著院子廊廡處而坐,賞月聽蟬,飲酒暢談。
一般的日子,籬落齋是不會有這般放縱肆意的情景出現。
隻因今夜是個十分特彆的日子。
明日便是中元節,是月籬的又一個生辰,還是月籬及笄之日。
今夜是得了賦雪特許,他們才能圍坐於院前,放開平日的諸多顧忌,一起席地而坐,飲酒慶賀。
慶賀月籬即將到來的生辰和及笄日,也慶賀月籬字禦之術修煉到了能驅使十個字禦的登峰造極之境。
一旁的爐火燒得極旺,爐上的籬花紋瓷盅裡溫著的籬花酒已經空了。
月籬恍惚地站起身,搖搖擺擺地跳下院子與廊廡間隔著的一道石階,朝那棵正發著瑩白光澤的碩大籬花樹走去。
她步伐走得極不穩,身子歪歪斜斜,仿佛隨時要倒下,但身形窈窕,腰身若蛇,一身紅衣風華萬千,潦倒的醉態走步,怎麼看都隻覺是一幅移動著的美畫,無論什麼角度,都無處不充斥著美感。
眼中已染上一層醉意的賦雪倚靠在身後的石柱上,眼神肆無忌憚地打量著前方踉蹌前行的紅色身影,喉頭微微滾動了下。
他似是又有些饞她的身子了。
把她從鬼田裡種植出來,然後豢養到了即將成年的今夜,眼看著她一日日容貌和身體的發育和變化……
他不過是個普通的剛及冠不久,心火正旺的男人,麵對如此美色,說不動心,無動於衷,怎麼可能?
他又不是柳下惠!
有時他會有一股衝動,想直接將她拖入自己的房中,一品甘甜。
他是她的主人,主人要想得了一個鬼侍的身子,是多麼理所當然的事情,這在氏族之中,極其普遍又尋常。
可他還是一次次地在忍耐,即使在麵對她無數次無意識地撩撥之下,他都強迫自己忍耐下來。
他不懂自己為何要忍耐。
這麼一件小事,其他豢養鬼侍的氏族做下來,格外輕鬆,可為何到了他這裡,就這般地難。
長期的忍耐,讓他那顆對她覬覦的心逐漸冷卻下來。
終於有一天,他找到原因了。
與月籬和狸奴生活在此悠閒恬靜的時光,幾乎讓他忘記了他留在此處的初衷。
她不光是他的鬼侍,還是一個在將來會被用來破解困擾了他襄氏一族兩千年多年的世咒的祭品。
她,是他豢養的祭品。
與祭品不能有男女情愛上的任何糾葛,不然就會前功儘棄。
他與月籬之間的宿命,從他用霧濯和籬落簪將她種植出來的那一刻起,便已經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