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襄玉明了地聽出這句話裡的調笑之意,但“容色更佳”四字一出,不知為何,他隻覺耳背竟隱約有些發熱。
“公子,”吹氣如蘭,一聲輕喚,近在耳畔,月籬用了法術,一閃身到了他的身側,“我久未歸來,難不成您就睡不著了。”
她朝著襄玉燙熱的耳朵又吹了一口氣,襄玉隻覺耳背越發灼熱起來。
在月籬又一次靠近時,襄玉突然伸手一擋,將她即將湊近的臉與自己的隔絕開:“所以你特意跑出城,還去了蘆波湖,就是為了尋一株三色雲曇?”
月籬緩緩退回身,一閃身,又回坐到襄玉的對麵:“非也,我隻是在回程途中,偶然之下得到的。”
“偶然?”襄玉語氣帶著一絲懷疑,他顯然不信,“三色雲曇乃鬼界聖花,沒想到你竟能偶然得之。”襄玉特意咬重“偶然”二字,但口氣極為平淡,聽不出情緒。
“正是。”
“我欠三皇子一株花草,這下算是扯清了。”她又補充道。
襄玉似是輕笑了下:“你好像總是欠他。”
經他這麼一說,月籬仔細想了想,好像還真是這樣。
之後,兩人靜靜地圍坐在石桌旁,誰都未再開口。
樹影婆娑,沒有下雨的夏夜,空氣裡一陣熱烘烘的感覺,她被悶在其中,身體裡的睡意很快便冒出頭來。
月籬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她站起身來,對襄玉道:“夜深了,要不我送您回玉擾院歇息吧?”
她說完,也不管襄玉是願還是不願,隻徑自朝院門方向走去。
剛邁出幾步,隻聽身後之人淡淡道:“月籬,你是不是把那隻被你殺掉的野鬼吃了?”
月籬腳步一頓,卻並未回身。
襄玉起身,朝她走近,在她身後一步之距停下,又道:“轉過身來。”
月籬這次倒是聽話,她緩緩轉身,目光直視眼前的襄玉。
襄玉望進她那雙在月色下閃爍著暗紅幽光的眸瞳,那裡麵有一抹分離的意識,正在拚命地掙紮著想要脫身而出,從而助其本體起死回生。
“回答我,你是不是吃了?”襄玉語氣裡透著嚴厲。
月籬不答,她隻盯著襄玉,片刻,雙目竟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仔細一瞧,竟徐徐不斷地滲出一道無辜的光氣。
“公子……你好凶。”這聲三分嬌嗔,七分委屈的語調一出,襄玉頓時渾身一僵。
月籬……
她是月籬,是六百多年前和他一起生活在籬落齋的月籬,而不是其他人。
襄玉忍不住扶額:“彆鬨,告訴我,你白日裡是不是吃了那隻鬼怪?”雖然問的還是相同的問題,但他的語氣無形中已然軟下好幾分,裡麵帶著連他自己都未察覺出的寵溺和放任。
這才是昔年襄玉和月籬的相處方式。
撇去始祖厲鬼那抹尖銳的意識所化出的性情,月籬一直是靠這個方式來化解襄玉每次的強硬。
“我吃了。”月籬口氣十分輕快,“可惜肉太難吃了,又老又臭。”
“為何要吃她?”襄玉緊盯著她隱在暗夜裡若隱若現的表情,問道。
月籬托著下巴,很認真地想了想:“就想吃啊。”
“可你以前從來不吃鬼怪……”襄玉幽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