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綿綿的一掌而已,能有什麼事?”魏潰倒也不是在故意嘲諷對方的力度,而是他真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
怪人所修的掌法有個很樸素的名字,喚作“陰掌”,通過掌法將一種性質黏著的真炁打入敵人的體內,隻要這股真炁不散,受擊者就會愈發覺得身軀沉重,四肢鈍痛,漸漸失去還手之力。
“純粹的外功鍛體是嗎……”怪人聽完對方的話就已經琢磨過來是怎麼回事了——陰掌的效力是作用於體內氣脈、通過真炁流通影響對手,但純粹的外功武者體內的氣脈幾乎是閉塞的,所以陰掌那部分“真炁”的效果便全無用武之地。不過就算刨除了真炁的部分,怪人也是實打實地使出了七八分力氣拍出那一掌,尋常的武者也根本消受不了,但在魏潰眼中卻隻是“軟綿綿”,不得不說這家夥的肉身真是強悍無匹。“能把肉身鍛煉到這個程度,還真是不多見……”
受限於人體的製約,拳頭再硬也硬不過鐵錘,所以有能力有條件修煉真炁的武者通常都會走上這條路,因為真炁能做到很多血肉做不到的事情——換句話來說,就是鍛體的“性價比”太低了——絕大多數人練十年體也沒辦法和老虎來一場肉搏,而練十年炁可能隔空就能打老虎一個七葷八素。
但“性價比”是常人才會考慮的問題,絕世天才是不需要介意“性價比”的。如果是魏潰的話——赤手空拳打死老虎好像也沒有什麼難度。
血肉苦弱,所以人類才發明了武器。
而這個怪人,便可以稱得上是一件“武器”,他還有著一個響當當的外號,叫做“船鬼”。
在經曆了鷺洲變故、也就是四海幫的頭領古輝陽,在王巨溪與霍雲震兩位大佬的密談過後莫名其妙地暴斃在客棧內這件事,歸四通便奉王巨溪的命令,秘密地前往苦雲城。
王巨溪交代給歸四通的任務很簡單,那就是向苦雲城分舵主賈壬癸確認當時之事的結果。霍雲震這裡出了岔子不要緊,隻要賈壬癸那裡沒有任何變故,王巨溪就仍然可以高枕無憂。
變故呢,倒是沒有什麼,賈壬癸把打擂事件的後續處理的可以說是儘善儘美,不但沒有走露風聲,還安撫住了徐清的情緒,一切都是風平浪靜。
然而,王巨溪為保萬無一失,還是對賈壬癸下達了“寧錯殺不放過”的指示。
麻煩,就是從這兒來的。
當日陪著沙龍一起到苦雲城分舵領取賠禮的人中也隻有賀難三個是外來戶,當時的賈壬癸覺得這輩子也見不著這三人第二回了,也就沒當作一回事——但此時大哥發話要殺,這段隔了小半年的舊事便這麼被提了起來。
賈壬癸倒是記性不錯,他還記得三人是向北渡,也依稀能回憶起他們的長相來——但僅憑著這兩點恐怕是大海撈針,可大哥的命令又不敢違背,於是也隻能抱著瞎貓去碰死耗子的態度尋人。
也該著賀難和魏潰命中注定要被卷進這樁橫禍之中,魏潰連挑了綠林中兩位閻王的豪舉也算是江湖中的一件大事了,被無數人道聽途說以訛傳訛也終歸到了賈壬癸的耳朵裡——樣貌粗野,形同鬼神,擅使雙戟,武藝高強,這種特征想不出名都難,而賈壬癸也成功地把聽說來的猛人和跟自己交過手的壯漢聯係在了一起。
既然已經知道魏潰是如此彪悍的一個人物,那就算要殺也得是賈壬癸這個級彆的親自動手才有機會,尋常的幫眾去了就是白給,而又由於賈壬癸的身份問題不能輕離苦雲城,所以這件事最後便落到了歸四通的頭上。
賈壬癸在一通聯係得知魏潰如今所在之後,便命令歸四通北上,不過歸四通的任務並不是“刺殺”,而是“調查”,畢竟魏潰的上限不明,一旦刺殺不成就有可能暴露出很多問題。
按理來說,賈壬癸和歸四通的在四海幫的職位是平級的,好像沒有權力指揮歸四通,歸四通也沒必要非得乾這個費時費力的活兒,但這是從“四海幫”的角度去衡量——如果從“王巨溪”這一角度來看,那賈壬癸妥妥的是“死士兼三號人物”,歸四通雖然受到的信任也不差,但他因為缺乏一些統籌管理才能、以及相貌的親和力問題等多方麵原因,就隻能屈居於人下了。
畢竟能被派出去執行多年臥底任務的人,必須得有絕對的忠誠度和能力才行,在王巨溪的幾位心腹當中,賈壬癸的地位也幾乎是無可撼動。
可能有人會覺得十分疑惑——你歸四通接到的命令不是“暗中觀察”麼?怎麼今天又跳出來跟人搏命了?是不是你覺得你能殺掉魏潰啊?
而這才是整個“密謀四海幫”事件中最為精彩的地方。
賈壬癸身為王巨溪的心腹,卻可以把“對徐陵泉忠心耿耿”的形象扮演的惟妙惟肖,那憑什麼歸四通的“忠誠”就不能也是一種偽裝呢?
在了解了歸四通的真實目的後,他今夜行為的動機也就不難理解了。
他不在乎自己能不能殺死魏潰,也不想殺死魏潰,他隻要確保自己能活著從魏潰麵前逃脫就足夠了。
說是敲山震虎也好,打草驚蛇也罷,歸四通覺得魏潰和賀難這對組合不但可以給王巨溪添上很多麻煩,甚至還可能把王巨溪的陰謀公諸於世,鬨得風雨飄搖,江湖大亂,而隻有亂起來,歸四通才可以舒展開他的羽翼。
不過在此之前,歸四通也得活著才行。
“再來啊!”隨著這山崩地裂的一喝,魏潰那崩山裂地的一拳已經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