卒舞!
絕大多數人,對於這個結果都感到匪夷所思。
這種想法並不奇怪,因為根據須原賀的表現來看,無疑是已經接近了人們對於“超一流高手”的定義,就算是冉淵在全盛狀態之下,也未必能在須原賀麵前占據上風,但如今的冉淵已經修為儘損,卻能先手在須原賀身上開個口子,這當然會令人難以置信。
但這個結果也並不奇怪。
首先,要跟大家明確一個概念——中原的劍術門派也好,劍法也好,一直都存在著兩個流派,即“劍宗”和“炁宗”,前者偏重劍術本身的修煉,認為劍客修習武功應當注重劍理與招式;而後者則與前者有區彆,認為武藝的修行在於內力是否深厚,隻要真炁足夠強大,那無論什麼功夫都能信手拈來,就算是平平無奇的招式也可發揮極大的威力。
當然,這兩種流派並不是什麼針鋒相對、你死我活的關係,隻是以絕大多數人的天資來說並不能達到某種兼而顧之的程度,再加上人生短暫韶華易逝,所以必須在修行中作出取舍罷了。
而至於劍宗與炁宗的功夫孰優孰劣,武林中大致有一番定論——外功招式易學難精,比起內功來可以算得上是“速成”,而專精於劍法招式的劍客也會在初學時遙遙領先;而炁宗的劍客們通常是“大器晚成”,隨著修煉年份的增加、內力水漲船高,達到後來居上的結果。
能把其中一條路走明白,便已十分不易,如果兩門齊於一身,那就可以稱之為高手了,而要是再加上“年輕”這個條件,就是理所當然的天才。
而冉淵不但以上三者全占,甚至還自創了這一套“天河玄劍”,足以看出其才能。
隱藏在“天河玄劍”這麼一個少年自取的、伴有濃厚中二氣息的名字之下,這套劍法可以分成兩個部分,即“劍術招式”和“內功運用”。
比如冉淵在與蕭克龍的交手中曾經用過的一招“袖裡寒籠”,這一招便是將真炁外發再凝聚一處,如牢籠般困住蕭克龍的身軀,令其難以周旋轉圜,其功效之強甚至連“狂化”之後的蕭克龍在中招之後都動彈不得。
而“招式”的代表則就是方才那能後發先至、截停居合的“辰星拱日”,以及一式二段,先逼迫對方不得不招架,再以二段直擊對方必須露出的破綻的“歲星長掛”了。
可能有人要問,既然冉淵的劍術這麼精妙,那為什麼在麵對蕭克龍的時候不用出來呢?
因為他的炁招更強、更好用,不是麼?既然用炁就能簡單利落解決的問題,何苦再費事呢?
就說最後冉淵祭出的那柄“染淵劍”,那是劍宗子弟一輩子都攢不出來的玩意兒,染淵神劍一劈下去能把整個擂台都豁成兩半,要不是“破炁”在那一刻爆發,恐怕蕭克龍就碎在台上了。
而如今的冉淵失了真炁,再無此般依仗,所以隻能轉而用劍招來與須原賀切磋。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件事兒,到也不能說是完全的壞事。
在與狂化後的蕭克龍交手的後半程,冉淵便已經察覺到了自己身上出現的問題——他比從前慢了,也比從前更加容易感到疲憊了。誠然,這其中有毒藥發作侵蝕氣脈的因素,但究其根本,還是因為自己自從將真炁修練至大成之後反倒有些舍本逐末、疏於對自身劍術與體魄的鍛煉。而在穀連芃通知他這個噩耗之後,他也並沒有消沉很久。
雖然被人呼為天才,但冉淵卻很少以天才自詡,但他從來沒有一刻如當時一般感激自己的天賦——自己斷了一條路,卻還有另一條後路可走。
而且自己還年輕,所以並不晚。
不,就算自己已經年邁古稀、七老八十,一生修為毀於一旦,那也不晚!因為求道,什麼時候都不晚!
齊小乙當時並沒有答應齊駿讓冉淵出山跟隨三皇子鞍前馬後,因為齊小乙很了解冉淵並非是一個擅長心計的孩子,也不是一件趁手的工具。
他是一個天生的劍客,一個為了劍而生的人,他和齊駿的權謀並非同路,到最後隻會毀了這個如璞玉般的少年。
如果說人生是一場考試,那麼齊駿和齊單這對兄弟可以寫出很多篇思想不同、但極儘瑰麗華美的文章,若駢文歌賦;李獒春的文章則會讓彆人很滿意,甚至連與他同場競技的考生都心生欽慕,於上有疏,於下有銘;而賀難與關淩霄這樣的人則會因為種種原因或許得不到高分,比如沒準兒會搞出什麼反問考官或者篡改題意的離譜行為,不過關淩霄更傾向於論說,而賀難應該是篇檄文——他還真寫過一篇,貼在了某位同門師兄弟的大門上。
而冉淵並非是那種“會有很多話要說”的人,他作不出許多回答。
他能回答的問題、他能給出的答案都不多,但每一條都隻與劍有關!就如同古往今來的每一位絕世劍客般!
天河如瀑垂下界,星漢若子落棋盤!
霎時間,冉淵連出“惡蛟挺角”、“猛虎開弓”、“怒龍開鱗”三式,此三招俱屬“蒼龍七式”,蒼龍七式以變化萬千著稱,劍劍詭變莫測,這三劍下來除了第一劍被須原賀以架刀之勢彈開之外,其餘兩招俱落在實處,虎尾擺落胸口,龍頭壓在右肩,須原賀身軀之上登時便平添兩處傷口。
冉淵趁勝追擊,又一朱雀七式中的“天馬鉤蹄”前突,這一式倒是威力萬千,若是被那“前蹄”撩中恐怕要生生撕開胸膛,不過其破綻就是出招空當處略大,須原賀也是聚精會神,以一招霸氣無匹的“剛力返”振開長劍,大太刀如風吹樹枝頭般亂顫,緊接著就是一陣擎蓋天地的狂舞!
須原一刀流·奧義·回翔!
須臾一瞬,那大太刀被須原賀以雙手握持之姿揮舞的虎虎生風,而這一招回翔的姿態則是類似於風車水車的轉動,說白了就是“掄圓了亂砍”,隻不過亂中有序,處處埋藏殺機。
若是比拚力氣,冉淵這個瘦弱的少年無疑是不如須原賀這大漢,但也並非毫無應對之法,玄武七宿中的“室火豬”與“壁水”兩宿相連,而七式中最末的兩招也並作一招,珠聯璧合之下,這叮叮當當的亂斬之聲不絕,卻被冉淵防了個水泄不通。
你來我往之下,全然不動用真炁的須原賀……竟是被冉淵壓了不止一籌。
也就是說——劍道之上,這位天才少年要比這東瀛番邦的大宗師還要遠跨了不止一步。
“豈有此理……在劍術上我居然落了下乘?”須原賀愈戰愈驚,雖然劍法依然張弛有度,但漸漸已生疲態。
反觀冉淵,自從先手的幾招取得優勢之後,便越發的遊刃有餘,前撲後讓,左點右搠,攪得須原賀劍勢散亂,心緒不寧。
“破綻!”忽然一刻,雙方心頭同時一跳,對方的破綻在此刻被無限放大,須原賀若是能捕捉到這個破綻,那他將會一掃頹勢,甚至一擊製勝;而冉淵此劍如果命中,他便能以此殘軀再證劍道,也會挽回中原劍客的名譽!
月下真新陰流·禁手·雨穿!
這一招,是須原賀自目前為止所掌握的、最強的突刺技,並非來源於他本家的須原一刀流,而是他從出雲國的另一位天才劍客那裡學到的——自從達到了須原一刀流的“免許”之後,須原賀隻逢一敗,那是一個如崇山峻嶺般令人生畏的家夥,而他把擊敗自己的那一招教給了自己。
這是從血腥的戰國時代前就流傳下來的殺人技,在試煉中完全不允許出現這種招式,所以才會被冠以“禁手”的名號,據說如果足夠快的話——就算是在雨幕下揮舞這招式,刀上都不會沾染一滴雨水。
天河玄劍·叁垣!
這是冉淵在天河玄劍的創作中保留下來的劍招,所以被他冠以了最響亮的名字。
三劍齊出。
並非是象征意義的“連環三劍”,而是太微、紫微與天市三劍在同一時刻一齊爆發!
這一劍,會從須原賀的側頸沒入,穿過他的上身,最後在腰際之下拔出,一劍留下三個致命的傷口,謂之“叁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