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來說,老魏是離秦廣王的距離更近的,怎麼也都不該被這老頭兒給甩下,但在這種時候他卻和賀難做出了相當一致的決定——拿下閻羅王。細想來這個決策卻是二擇一當中的優選,秦廣王又不了解地宮布局構造,就算能跑得了一時也絕無逃出生天的可能,但閻羅王對於這陰森的地牢可謂十分諳熟,誰知道放跑了他之後會產生什麼後果?於是乎賀難便將無柄刀如飛刀般朝著閻羅王丟了過去,意圖阻他一阻,而魏潰更是後發先至,身形如雷逐電,而這廝甚至還做出了一個更加恐怖的舉動——將飛在空中的無柄刀信手一摘,然後又從自己手裡調整了個角度重新揮了出去。
賀難的飛刀射術師從燕二哥,還是頗有些準頭的,隻不過他的力量還是差了一些,老魏也是在瞬間判斷出這無柄刀恐怕會落空所以才來了這一手「馬踏飛燕」,而魏潰久經沙場算得上是弓馬嫻熟,這一擲卻純粹是大力出奇跡——他還真沒指望自己能用刀穩穩地飛中閻羅王的後心口,而是就把這玩意兒當個鐵疙瘩扔了出去。
然而,就魏潰這不帶有任何手法的隨性拋投,威力甚至很可能比賀難那像模像樣的「禦刀」要大得多,因為閻羅王吃了這一發背擊之後當場就栽倒在地了。
「還真是一刻都不能省心啊……」魏潰走過來,一手薅著閻羅王的衣領,咬牙切齒地笑道。
閻羅王並沒有再說什麼,隻是還以一個桀驁的神色,他並不相信魏潰敢在這個時候殺了自己。
其實魏潰看到這副表情,反而頗有些想發笑的心情——倘若閻羅王在之前就這麼剛烈,或許也不至於會淪落到這種境地,如今既然已經是一條斷脊之犬,階下之囚,反倒是端起架子來了。
「哼,如果現在殺了我,你們就永遠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人製造出了那些東西了。」閻羅王較勁道。
魏潰揮掌撣開灰塵,然後在閻羅王的對麵席地而坐:「在乎這些的是賀難一個人而已,你知道我是怎麼想的麼?那就是有一個我打死一個。」魏潰說這話還真不是誇口,反而非常有底氣,事實上在閻羅王現身之前那些怪物已經被他解決了個七七八八了,無非就是體力上不能再支撐一場與一流高手的單挑而已。說到這兒,魏潰又看了一眼正在和二人組交涉的賀難:「而且你太小看那家夥了。「
「你覺得他真的能「猜」到?」讓閻羅王這樣的人去推翻自己的認知實在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他現在還來勁了:「那你為何不現在就動手?」
魏潰沒有再接這一茬,而是用一個非常憐憫的眼神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老者,而賀難那一邊也恰好和二人組談妥了,命二人抬起昏迷的芮無勳後便領銜朝著這邊兒走過來。在半路上他還乾了一件極其沒有人性的事情——蒲明星雖然已經殞命,但他那還仍在燃燒著的屍身還趴在那,所以賀難就順道借了個火把煙草點燃。
「看來你對自己的秘密真的很有信心。」賀難的嘴裡翻滾著煙霧,反而顯得他才像是這片土地的主人一樣,「還是說,你對自己的手下更加有信心,覺得他們能搶在我殺你之前趕到?」
「二者兼得,有何不可?」閻羅王道。
話音剛落,閻羅王忽然有
點兒後悔——倒不是因為他覺得自己的反應或者態度有什麼錯,而是他從賀難的眼神裡看到了與魏潰相似的、憐憫又輕蔑的神情。
「如果我真想知道這些的話,直接查你的賬簿往來和通訊信箋不就好了嗎?你的賬本我大致掃過一遍,你是個非常小心的人,所以就算你會在每次通信之後都會來一手沒有任何意義的閱後即焚,也能從各種賬目中查閱得到不是麼?」
「你提到過吧,這些怪物是通過藥物來培養的,那麼製造他們的人或者集體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範圍——而且如此之多的數量是很難藏得住的,飼養他們需要一個像地宮一樣龐大的場地,運輸則更難以掩人耳目,就算是分批次帶到你這裡來的都需要大量的車馬。」言及此處,賀難喘了口氣繼續說道:「換個角度再想想,如果是製造者本人到你這兒、直接就將你這個地宮當作試驗和儲備的場所呢……和前者的情況差不多,因為你提到過這些怪物是「殘次品」,那就說明有更加優秀的完成品存在,把這些完成品帶走這件事在運輸的角度上也是一樣的。」
「雖然這麼說的確很不尊重這些被你們迫害的人,但為了方便我還是暫且用這個詞來形容吧——你們的貨源又是什麼呢?你手下的嘍囉?我估計不是,因為你需要人馬,犯不著用自己的小弟來充數。被你們打劫過的人?可能性雖然有但是比例應該會很低,因為你們做的這些勾當比起劫道來說更加見不得光,而如果有大數目的行人都在某一個或某幾個地點失蹤,勢必會引來衙門的警覺,據我所知衙門至少還是會對被報案失蹤的人口進行調查和歸檔的。」
「這麼想來,主要來源就非常好推測了——那就是衙門根本不會管、也無從管起的、遊離於灰色地帶的人們,大致由沒有戶籍的流民、無家可歸的流浪者以及一些從事著下九流行業的準刑徒們組成,要我看的話前二者的比例沒準兒會高得驚人吧!」
賀難的聲音戛然而止,隻是皮笑肉不笑地望向了閻羅王,那個笑容的含義是「還需要我繼續說下去嗎」。
之所以沒有直接問出來,是因為他已經看到了在這個穩如泰山的男人的額前,已經有冷汗滴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