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同袍澤?”賀難咀嚼著陳公子給他帶回來的信息,下意識地就聯想到了什麼。
“莫非……是四海幫乾的?”老魏和陳公子也都想到了一塊兒,紛紛看向正在拿主意的賀難——這接頭暗號本就是斷句殘章,能值得人在意的也隻有四海二字與那四海幫的重合。
“如果是的話,那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呢?”賀難敲了敲自己的煙鬥,燃燒殆儘的草灰從蛇口中噴吐而出。
在閻羅大會告一段落之後,賀難主要就把心力放在泰平鏢局劫案這事兒上了,本以為隻挑一個擔子要輕鬆些,但真正深入之後才發現這摸不著的神秘劫匪可要比看得見的十殿閻羅難搞多了,哪怕糾合了如此多的信息也仍是力有不逮,所以他最近煙也抽得凶了些,整個人身上都是一股奇異的焦味。
從四海幫的動機上來講不好確定,賀難能想到的不過是出於報複或嫁禍,而行為又總是為了動機而服務——若真是那中四宗所為,從水路上打劫對於四海幫來說卻是最穩妥的,鬱局主歸家途中的無論怎麼走都繞不開四海幫所掌控的水道,若真是他們這群水下的活魚……又何苦去那旱得冒煙的西北沙城動手呢?
“我記得……四海幫的人當時刺殺徐陵泉小兒子的時候,就曾經假手過‘梨園’的人來嫁禍丐幫。”小鬱突然道,此刻已經走在接近真相的道路上了,做女兒的當然心焦,連忙給幾人補充上證據:“會不會這一次,也是他們借彆人之手?”
“梨園麼?還是說其它彆的什麼人……”賀難背著手喃喃自語道,雖然根據各種情報來看劫道的響馬都沒有表現出
“梨園”那種大張旗鼓的聲勢和特征來,但梨園中人也不是必須次次都要濃妝豔抹粉墨登場,有的時候用麵巾把臉一蒙或者乾脆以素顏來示人反倒是更容易辦事。
在場的所有人都在這個沉默的時刻思索著可能性,而最後也理所應當地由賀難進行拍板:“好了,就這麼決定了!反正我們也要去四海幫收回來已故的陳幫主的人情,那麼不妨就借著此事去一趟好了!就算真與四海幫無關,也可以借助他們的情報網再擴展一下思路。”…………沱縣,四海幫總舵。
每個宗門都會依據自身的性質來選擇修築的地點——比如注重清修的佛道兩家,扶搖派和須彌寺都尋了個依山傍水、人跡罕至的地方建立,雖然到今天以二家的超然地位總是少不了沾染煙火氣的,但佛寺道觀總歸還是要在僻靜之處立足才有助於修行。
而像長風書院則是建立在城郊處,書院弟子平日裡拜師學藝也總歸要沉心靜氣才能有所成就,但由於長風書院最終還是鼓勵
“出世”和
“出仕”,學和尚道士在深山老林裡蝸居也不是那麼合適。剩下的一些大小門派也不外如是。
舉例而言,不夜山莊正如其名,丐幫與藥王齋也都各覓得城郊的一塊風水寶地,不至於離城鎮太遠,最特殊的便數藏於花穀當中的錦官城了,人家可不隻是自立一座山莊,而是正兒八經地造了一座城池出來。
其餘還有很多門派,其主要的產業就是與各式各樣的人打交道、做買賣,譬如殘猿曹白虹的武館以及長生盟遍布南海邊界的各種據點都設置在城內的鬨市當中。
而四海幫的總舵則兼具了錦官城與長生盟兩種模式的特質,非但據點設置得滿中原都是,而且總舵的規模幾乎也占住了沱水的河口,將整座沱縣囊括其中——沱縣內的居民百姓,就算不是四海幫的幫眾,但也幾乎都與四海幫的產業有所關聯,船夫漁民數不勝數,鹽販鐵匠比比皆是。
陳風平的死的確給四海幫帶來了不小的傷害,名聲口碑的消耗還是其次,產業利益方麵的虧損倒也能在接受的範圍之內,最重要的是幫內一度陷入了群龍無首的尷尬境地——這可不是正常流程的幫主去世,而是陳風平以一個
“禍及武林”的野心家的角色而死,所以幫內一度有態度十分激進的派彆認為應當將陳風平從曆代幫主、乃至幫眾的身份中除名。
其它門派沒了掌門,大不了就是再選出來一個就是了,可四海幫由於四海龍王、四大水司設置的原因,可以說是整個武林當中
“自治”屬性最高的門派,就當前局麵而言,隨時都有可能有分裂的風險——這無疑是陳風平不願意看到的。
東海龍王徐陵泉由於激憤和憂鬱,在天下群雄會結束之後返回東海分舵就臥病在床,無力也無暇再去管那大小事;西海龍王方岸則是陳風平的親弟子,在陳風平事件中被許多人都視為陳風平的同黨,再加上威望不足所以也沒資格代理幫主一職;而北海龍王薛開源則另外還打著彆的算盤——他和薛家可不想承擔著這艘船上的頭等大事,薛開源的思路簡單明了,那就是把薛家經營成這鐵打的營盤。
所以到最後,終於是王巨溪得償所願地接過了這條擔子,可是代價……卻有些沉重。
賀難與王巨溪的會麵是由歸四通這個舊日的
“仇人”牽線搭橋,從前也正是歸四通因受關淩霄恩情,才會將四海幫內的情報、王巨溪策劃的陰謀等等統統交予了賀難,隻不過在兩個當家人會話之際,外麵守著的魏潰怎麼看這個麵如病鬼的家夥怎麼不順眼——要知道當初歸四通千裡迢迢追殺二人,可是狠狠地在老魏的肚子上紮了一鋼錐,若不是老魏命硬本領高,哪裡還有賀難與王巨溪談笑風生的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