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子兵法有雲:“歸師勿遏,圍師必闕,窮寇勿迫。”
這句話很好理解,也並不難做到,隻不過賀難玩的這一手如果不加以解釋的話,還是有些雲山霧繞。
他讓人傳達給柴思疇的話,怎麼就“圍師必闕”了呢?
明明史孝文對於雙方的戰力對比說的也很清楚,就算再加上其它一些可以利用的優勢因素,但也遠遠沒有到穩占上風的程度,所以這個所謂的圍師必闕更像是一個偽命題。
可於賀難來說,他並非要利用實打實的人海達到一個形勢上的“圍”,而是要讓柴思疇於心理上感到“被圍”,烏泱泱的兵臨城下固然是圍的一種,但四麵楚歌的氛圍同樣是圍的精髓。
柴思疇固然一世雄傑,家世顯赫,壯誌淩雲,武藝高強,智計不俗,廣納人才,馭下有方,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都是一等一的風流人物。
賀難倒是不具備他這樣全麵的才能。可唯有一點,這狂驁之輩自認天下人望塵莫及,那就是他的“聰明”。
不知是他的天賦讓他養成了這種愛好,還是他的習慣激發了他的特長,總之賀難是個十分喜歡做出種種不負責任評價的家夥,而不同於那些站在客觀立場上給出中肯答案的人,賀難的主觀意識很強——而且他不隻站在自己的“主觀”角度,甚至可以輕鬆踩在彆人的“主觀”領域上隨心所欲地拉屎撒尿。
對付事物,這種才能幾乎發揮不出什麼長處來,但對付人——他輕鬆就見破彆人的心防。
所以他知道,柴思疇本質上是一個並沒有表麵上那般自信堅定的人,無論他進行了多少鍛煉,做出了什麼樣的成就,他的惶恐依然隻是被深埋而非被消弭,這便是人們常說的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對於那些傳說、讖語的篤信,被贗品謠言的眩惑都很好地證實了這一點——隻有大量的證據作為支撐才能使得柴思疇心安,隻有他的心安定下來他才能相信自己能恢拓祖業。
賀難知道,隻要自己給柴思疇麵前放出一個缺口,那他就一定會從這個缺口處求生,這也就達到了賀難的目的——現在的第一矛盾難道是劍的歸屬麼?早就不是了,而是泰平鏢局和無衣之間你死我活的血海深仇,所以賀難把乾掉無衣的主力排成了第一要務,至於那把劍,就讓你再玩個十天半個月的又能如何?沒有了這乾精銳的戰友,就憑著那把劍你就真能成為龍庭之讖當中應運的天命之人?笑話。
自己提出在好瓊原以寇熊換邪劍,就是為了讓柴思疇分兵,而柴思疇……又當如何展驥?
…………
“你說……什麼?”劉偉是在另一據點看守鬱茂生的負責人,所以金滿在看到他的瞬間心中便生出了些不祥的預感,而他也照實將趙賢的話帶到——這句話所產生的顛覆性和接下來的連鎖反應,已經不是金滿這個二號人物可以做主的了,所以他連忙叫上劉偉,一同去麵見柴思疇。
本來柴思疇就因為鐘鷺雪擅作主張而葬送的好局而感到為難,此刻正糾合當日出勤的部分成員籌劃著相應的對策,而金滿挺著他那碩大的肚子突然闖入,顯然算是給心態緊繃的同僚們的一次救場——當然,大家夥兒聽完之後的心情就是截然相反的另外一回事了。
“你能保證你說的句句屬實?”寇鶯替主問道,如果柴思疇親自說這話,肯定會給人留下一個多疑的印象,“懷疑屬下的主公”這樣的形象顯然不符合無衣的風格,而寇鶯就沒有這麼多顧慮了,哪怕她的態度再激烈一點兒也情有可原。
“嗯。”劉偉敏於行訥於言,幾乎把自己的記憶力發揮到了極致,甚至把趙賢在具體交易內容之前的那番宣言都給照本宣科地重複了一遍——其實以他那忠厚老實的秉性而言也沒有人會懷疑他借題發揮誇大其詞,隻不過所有人都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他方才所言的內容,而問題的重複顯然是掩飾這種震驚帶來的窘迫的最佳方式。
“這信息量有點兒大啊……”和寇鶯“代勞”的性質類似,海士魁則負責為腦子沒轉過個的同伴們解釋起了其中的關鍵:“在我看來,他這話至少向我們傳達了兩點令咱們必須斟酌的要素,而這兩點又會衍生出很多種情況……恕我直言,咱們今天這個會議看來一時半會兒是散不了咯!”
“其一,他們是否知道了鬱如意不在我們手中——又是通過什麼途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