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明白於然醫生此前為什麼不願意和她提起滅影住在這裡的原因。這世上,滅影能擁有的隻有自己。他一定要多去看看滅影。不管滅影會以什麼樣的身份見他。
一切都是這麼的現實,美好的事隻會存在於童話故事裡。現實裡絕大多數都是苦。人生大多所謂選擇,隻是在苦痛或輕微或重度之間的選擇。
花盛開始接受這真實世界,甚至提出希望在醫院裡用閒暇時間學點東西。看到花盛逐漸恢複精神,於然醫生也很高興,並買來一些自學考書籍,說如果他願意去報一門自學考的課程,於然醫生願意在下班後教他。這樣的話不用兩年,他就能拿到大專學曆。
有學曆,以後就能找到工作。雖然不一定能賺很多錢,但起碼不用再依賴彆人,可以自己養活自己。
當然,對於花盛那洋洋灑灑寫下的幾十萬字的書籍,那位“貓護士”也很有興趣地閱讀了一遍,她男朋友在出版社做編輯助理,貓護士也極力給男朋友推薦,希望能幫助花盛出版。
光陰荏苒,回到真實世界已經過去了兩個月。花盛也開始喜歡上這真實的世界。他決心麵對現實,因為現實也有他期待的東西,至少他知道有很多人在關心愛護著他。但是自從腿受傷後,他半夜常常會被噩夢驚醒。
那是自己被墜入深淵的噩夢,夢裡沒有任何東西,哪個世界的畫麵都沒有,隻有黑暗,以及自己不停墜落的過程。半夜醒來時,枕頭、衣服都被自己的冷汗浸得濕透,有時連被單都無法幸免。
除此以外,每天清晨他都覺得自己一天比一天清醒。
他開始分清哪些是幻想,哪些是現實。
他決心抬頭看,並在這條現實人生的道路上一直往前走。
但他怎麼也想不到,當他決心抬起頭的時候,看到的卻是太上小君的身影。
事情發生在這一天的清晨。
那是非常平常的一天,並沒有任何異樣。花盛喝完護士送來的稀粥,花盛並沒有把剩下的饅頭吃完。他想可能是因為在病房裡待得太久,缺乏運動而導致的厭食。
也不知是什麼原因,他看到窗外明媚的晨曦,突然想出去曬曬太陽。於是,他拄著拐杖一個人到樓下散步。
清晨的氣溫略低,花盛的病服似乎有些單薄,但並不礙事。戶外的草地上濕漉漉的,是昨晚凝結的露珠。露珠晶瑩剔透,散發著星星點點的亮光。踩在草地上,就像踩在一條水晶編製的毯子上。
花盛就這麼不緊不慢地向前走,他有大把的時間,並不急於走到哪裡。他也不在乎,反正無論怎麼走,自己仍不會離開聖平寧醫院。
他就這麼在草地上踱步,沒有遇到一個人。當他從靠近醫院大樓的這邊,走到門口那一邊時,他看到有個人影站在醫院的門口外。醫院門外花盛從沒去過。那是一條馬路,或許是因為聖平寧醫院並不處於鬨市區的關係,路上並沒有熙熙攘攘的車流,甚至都沒有一輛車經過。
那個人影穿著“sure蘇博瑞”的白色t恤和牛仔褲,腳下是一雙“回力”球鞋。這裝扮很熟悉。他順著往上看,就看到了應該出現的那張臉。
那是左耳掛著一根亮閃閃耳墜的,擁有清瘦臉頰的少年。那是太上小君。太上小君就站在醫院門口,和他們上一次回到人間時的裝扮一樣。
花盛突然想到,一直忘了還有太上小君存在。那在現實世界裡,太上小君又會是誰?他叫什麼名字?
不管叫什麼,在自己小說裡太上小君一直是個很重要的角色。看他站在醫院門外的裝扮,應該與未雨、滅影和自己不同,並非是醫院病人,他一定也有自己的名字。真實名字。
但是在腦海裡,他實在記不起太上小君叫什麼,唯有嘗試著去問問。
太上小君也看著他。從眼神裡,花盛讀出了這個人認得自己。
他有些放心,場麵不至於尷尬,於是朝太上小君揮了揮手。
太上小君神情嚴肅地向他點點頭。
花盛艱難地拄著拐棍,一步一步走到醫院門口,擠出一絲抱歉的笑容說道“你好,我是花盛。對不起,我住在這醫院裡,腦子有些混亂,不記得你叫什麼?”
“我是太上小君!不記得我了?你這是瘋了還是怎麼的!”
太上小君的眼神很疑惑。然後說出那句令花盛心臟幾乎停止跳動的話——
“我是術道習院的太上小君啊!花盛,你被困在幻覺裡了!快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