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所有的心都認為光就是暗,暗就是光。那光與暗本身是什麼樣,又有什麼所謂?
道確實能創造世界,但道又根本無需去創造世界。因為道已經創造了心,心也可以創造自己的世界。
人當然會在自己創造的世界中渾然不知,就像做夢一般,整個漫漫長夜人都沉迷於夢中無法自知,又何況隻是沉迷在一刹那而已。
非但如此。這“一”不僅是數字,更是一種序列。隻有這種序列,才能生出完整且有意義的天與地。
所以,並非道生萬物,萬物生一。
而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所以,心生宇宙,宇宙歸心。
所以,這世上所有真正能困住人自己的,都是“一念之間”。
花盛發瘋一般,將手中的金箍棒甩向於然醫生的手,伴隨著啪的一聲將手彈開。
“那你們告訴我!這世上的人!又有誰不是活在自己大腦的世界裡?”
於然醫生的手頓時血流如注。
花盛乘著大家驚呼的短暫瞬間衝出人群,往樓梯上方沒命地跑去。
於然醫生一手捂著傷口,和護士追趕上樓,眾人喊道“花盛,快停下!彆跑!”
花盛毫不理會,就這樣一直跑,不知道跑了多久,他用肩膀撞開一扇鐵門,自己來到了天台上。
這是那張照片中,他曾和未雨放飛祈天燈的天台。
那漫天祈天燈的畫麵,是他心裡曾經最柔軟的地方。
花盛看到,太上小君正站在樓頂牆角的邊緣,微笑地望著自己。
他發瘋似地跑過去,一躍而過天台的圍欄,爬上了樓頂邊緣,去和太上小君並肩站在一起。
“我相信你終究會來。”太上小君看著他,“這裡困不住你。如果你不來,我就永遠陪你留在這裡。”
“我隻是明白了。”花盛笑了,“我本以為世界就在那,我隻是來看看。但其實,我的心決定了我看到世界的樣子。”
“那我們一起離開。”
“要怎麼離開?”
“跳下去。”
“那不就摔死了?”
“是死了,所以才叫離開這世界。”
“你在這就是個凡人,這是我的世界,不怕和我一起跳下去回天無術?”
太上小君指了指腳上穿的回力球鞋“所以不就穿了這雙‘回天之力’了嘛!”
花盛又笑了,很多事突然浮現在自己眼前。
於然醫生也跑到了樓頂“花盛,不要衝動!”
貓護士急得雙腳直跳,幾乎聲嘶力竭地喊“千萬彆跳!站住啊!”
花盛回過頭,對著他們說“我的兄弟在這裡,我的如意金箍棒也在這裡。你們可都有看到?”
“看得到看得到!”於然醫生迎合著說,“先下來,把你朋友介紹給我們認識!”
“你們!都撒謊!”花盛露出笑容,卻顯得淒涼,“你們根本看不到。因為你們和我不是同一類人,說能看到隻是同情。但我依然很感謝。隻不過,我在這裡隻會增加你們的負擔。我們都會一直痛苦下去。”
於然醫生伸出那隻被花盛打得滿是鮮血的手,對著花盛說“孩子,聽於然醫生的,快下來。”
花盛對太上小君說“如果所有可感知的東西都可以是偽造的。真正的我,會不會也就此一無所有?”
“取決於你堅信什麼。”太上小君對花盛說,“你願意用生命寫下什麼樣的故事?是流於俗套成為悲劇,被每個讀者都能猜到的結局。還是證明什麼才叫主角光環,讓劇情再次峰回路轉,去馳騁那令人血脈僨張的世界?”
花盛忽然明白了什麼,回頭轉向對於然醫生。
於然醫生眼中充滿了悲傷。
“醫生,你在難過什麼呢?”
“下來吧,傻孩子。你明明知道那不是個真實的世界,為什麼依然不願抽身離開?”
“醫生你錯了,我隻是比你們清楚什麼時候會離開這世界。反而你們不能確定,所以你們才絲毫不覺難過。是這樣嗎?”花盛深吸了一口氣,“於然醫生,你有聽說那種多元宇宙的故事嗎?”
眾人愕然地望著花盛。
“這宇宙就像一個個塑料泡沫,每個宇宙裡都有它的細微差異。我站在這裡,有一個宇宙裡的我跳了下去,而另一個宇宙中的我伸出手,回到你們當中。我們或許成為了一輩子的朋友,好好地過完各自的一生。所以,你要相信另一個我留了下來,不必難過。因為我同時做到了與你們在一起,又毫無保留地去追尋屬於自己的東西。”
花盛目光流露出溫暖,慢慢地說道
“謝謝你們!從未放棄過我,對我犯的錯和做得傻事一直寬容。我隻是不需要彆人來定義,因為我就是我。現在我該走了,既然已來到故事尾聲,請多縱容我一回,讓我能任性地去寫下這仍存希望的好結局。”
一起倒數,請讓我創造的這世界回歸我的心。
“三!不再對立。”
“二!沒有陰陽。”
“一!改變內心。”
一瞬間,太上小君緊緊握著他的手。隻見,這對少年雙手緊握的身影躍入空中飛了起來!
不僅僅是失重感,更是無比自由,像脫離枷鎖的雄鷹,重新投入天空的懷抱。
在下墜時,花盛經過自己病房。他看到病房門窗大開,那疊書稿正躺在桌角。一陣風吹過,書稿一張不剩地吹到了窗外,吹到了自己身邊。於是,無數的白色文稿紙就像雪片一般包覆住他和太上小君。
像那時湖麵飄落的雪花,又像是歡呼英雄歸來揮舞的手絹。
“你那塊勞力士呢?”
“連時間都沒有的地方,要什麼勞力士?”
“我隻想看看時間。我一直在想,現在看到的所有這一切,是不是隻是因為我們還停留在盤弦洞裡,從不曾離開……”
那是隧道儘頭一道絢爛的光彩;那是術道習院上飄揚的錦繡戰旗;那是點亮無邊黑夜的祈天燈;那是激昂人心的寰宇戰歌。
時間會把一切難過的事情帶走,留下絢麗的斑駁。那些過往如波光粼粼的湖麵,泛起記憶的漣漪。當你無法再擁有它們的時候,你唯一可做的,就是讓自己不要忘記。
花盛對自己說,一切怎會就此結束?
故事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