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盛告訴自己,未雨可能永遠會成為自己愧疚卻無法改變的一道心傷。
“施主悶悶不樂?”
若空法師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不,沒什麼。”花盛趕緊擦去眼角的淚水。
剛想站起身,沒想到若空一撩自己的袈裟,在石階上坐了下來。
“住持大人,你這錦斕袈裟這麼珍貴,怎麼能坐石階?”
“怎麼不能坐?”
“應該先拿塊蒲墊,坐在蒲墊上。”
若空笑道“心中有佛。坐在哪裡,都是蒲墊。”
花盛歎了口氣,低下了頭。
若空聽聞道“施主心中還是苦悶?貧僧本來以為施主已經住慣這了。”
“不是不習慣。我在想來這裡前關於那場乾坤衛戰的事。”
“不妨說說,貧僧看看能不能幫施主解開這個結。”
花盛想了一會,便將未雨以及歲星紗的事說給了若空聽。
若空法師聽聞後沉思良久,一直沒有說話。
花盛這才發現自己和一個出家人談到自己的情感略有些不妥,忙道“方丈大人,這些都是我私人煩惱事,實在不勞您……”
不料若空法師卻說“冥幽,也就是施主說的那個未雨,她做的不算全錯。”
花盛覺得這話說到了自己心坎。
“法師您也這麼認為?即便是要害死數以億計的生靈。”
“不。我們所在時看到所有人都活著,但冥幽未雨來之前卻沒有看到活人。所以對她而言,她是在救人。”若空說道,“但這並不是說她不造惡業。她有想害人,而且所要害的生靈,原本是可以安穩終其一生的。所以這就是為何施主你以及術道習院也沒有錯。”
他接著說“你們倆,一個求來世,一個求今世。人們常說犯錯要受罰,但顯然冥幽卻讓世界接受還沒做錯事的懲罰。”
“那她這麼做,究竟對還是錯?”
“施主,對與錯並不是絕對的。它取決於評定方,而非當事人。”
“那方丈大人您怎麼看?”
“貧僧覺得,說對錯都尚早。因為這事並沒結束。”
“此話怎講?”
“能決定冥幽對錯的,取決於現在剩下的我們如何去做。如果任由災禍發生,那施主你們消滅冥幽就是錯,大錯特錯。而同時冥幽她也錯了,因為她明明能擊潰你們卻一時心軟。”
若空說道“但如果我們阻止了人間所要發生的災禍,那至少施主你們和冥幽這一切,便有其意義。”
“對錯呢?”
“既然能有意義,為什麼還要去關心對錯呢?”若空法師抬頭看著白雲朵,“冥幽她就不會存在,這便是她存在的意義。”
花盛低頭回味這話的意思。
若空說道“你的苦。貧僧覺得,佛祖都是知道的。”
“佛知道?”花盛聽到這話,眼前浮現出鬥戰勝佛和那一炷佛香。
“佛知眾生之苦而不舍。當然也就會知道你的苦。”若空說道,“這也就是為何貧僧要弘揚佛法,儘全力救眾生脫離苦海。”
“這世間這麼多苦難。怎麼做得到?”
“世事無常,又無不常。要完成任何不可能,第一步都得從信心二字開始。”若空笑道,“施主你知道嗎?因與果也是有重量的。”
若空拉起錦斕袈裟的一條邊,將袈裟拉成一個小的平麵。並在上麵的左右各放上了一顆小石子,說道“你看這兩顆小石子代表過去和未來。他們原本互不乾涉,一切都風平浪靜。”
隨後若空撿起一顆稍大點的石塊放在了兩顆石子的中間,袈裟被中間這顆大石頭往下壓得沉了下去。於是左右兩顆石子都往中間凹陷處滑動,來到了這顆大石塊的兩側。
他繼續說“就像質量足夠大的物質會壓彎空間一樣,在某些時候因與果也都有所謂的‘輕重’。就像現在被壓彎的袈裟。足夠強大的果不但能改變未來,有時候也能改變過往。也許剛才所說的末日,勢必會發生。我們能改變的隻是它發生時的方式。”
“但是,未來不是由過去決定的?”
“施主,你隻要自己去想,就會發現很多足夠強大的未來,都會自己製造一個過去,使其必定發生。”
“就像宿命?”
“聽起來像宿命。但相比後者來說,這種強大的果也並非不可戰勝。”
“法師您認為有什麼辦法?”
若空從地上撿起一塊更重的石頭,放到了那一塊之前,結果此前兩塊小石子與一塊稍大的石子都往那大石頭滑去。若空接著道“在強大的結果發生之前,去製造一個更強大的因。”
“法師的意思是現在開始?”
“現在可以。過去也可以。”
花盛不理解若空的話“但過去已經過去。”
“所以才要悟。”
“怎麼悟?”
“自空自悟。”若空笑道,“先自空,再自悟。你告訴你自己,當你沒有未雨,也沒有金箍棒,沒有任何可寄托時,你也不會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