術道!
亥時已過。
午夜天空,繁星遍布。
術道習院內,燈籠早已懸掛枝頭或浮於橋麵之上。
夜已深,絕大多數弟子早已入睡,整座習院沉浸在一片寂靜之中。
月光無聲地灑在小石徑,灑下斑駁的樹影。而這光與影也同樣投射到了天極子身上。
天極子正在疾行,隻身前往一個叫作縈煙堂的地方。
今日,術道習院已為克林魔校紫金線頭一事對比了數千名弟子的道服,但並未有絲毫收獲。
就天極子準備歇息之時,忽聞仙師們正前往迎客大廳“縈煙堂”集合,說習院有貴客突然到訪。
他便對此事有些在意。
縈煙堂位處術道習院的西麵片區,從寢舍處橫穿過靈天聖道,走過思仙閣、會仙閣、齊仙閣、禦仙閣這四處高閣便可抵達那座能容納百餘人的殿堂。
天極子遠遠望去,縈煙堂處於四麵綠樹環抱的一片樹林之中。緊鄰著便是幾處小橋流水的園林景致。
雖然地處習院略微偏僻的寧靜之處,但這深夜的縈煙堂此時燈火通明。
伴隨著小溪的流水聲,天極子借著兩邊燈籠的光芒快步走過一座精致打造的木橋。
天極子無暇觀賞木橋上雕刻得活龍活現的上古傳奇,那些千年之前的仙魔較量早已成為過往。甚至於曆經百年給“妖魔”這詞畫上句號的那些慘烈傳說,此時都隻是一幅幅曆史的畫像。
世間早已沒了那些黑白明晰的紛爭。對於仙界或聖廷而言,敵人不再是妖與魔,現在即便有敵人,也隻是一些被叫作“妖魔化”的東西。
縈煙堂大門外煙霧繚繞,左右各站立一位身著習院道服的護法男弟子。
天極子邁步上前,左邊的弟子伸手攔道“主簿,仙師們正在堂內商議要事,囑咐過弟子不便有外人打擾。”
天極子說道“我也不能進?”
右邊弟子說道“對不住了,主簿您也不能進去,裡麵隻有仙師。”
誰知那弟子話音剛落,大門便打開一條縫,隻見於然仙師和一位女弟子從縈煙堂裡走了出來。
於然仙師見到天極子,趕緊說道“覺光仙師正要去找你,你來了正好。”
左右兩位護法弟子聽罷,立刻退讓。
於然仙師指著旁邊的女弟子對天極子說道“為師先去迎一迎客人,她會帶你進去。”
說罷於然仙師便駕雲而去。天極子拜過於然仙師之後便隨著女弟子走進堂中。
隻見縈煙堂內布滿燭火,身著各色道袍的仙師們分成左右兩邊坐著。中央前方擺放著兩個太師椅。
覺光仙師坐於右側,而將左側的太師椅留給了即將到來的客人。
天極子向仙師們躬身施以一禮。
覺光仙師見天極子這麼快就到了堂中,感歎了一句“至運果真不凡,才要尋天極子便已經到了。”
隨後他便指著左側前排的座椅道“先坐,待會的事也一起參與商議。此事與你有關。”
天極子走上前道“仙師們深夜到此,可是與白天那紫金線頭有關?”
覺光仙師說道“有幾位上仙突然到訪,恐怕不止於此。”
“還有何事?”
“今夜的客人你都熟悉,這也是喚你來的原因。”
天極子聽罷便點頭在一旁坐下。
天極子尋思著,克林魔校突然襲擊術道習院這件事,顯然並不像看起來那樣簡單明了。
魔校能到習院必是通過混元道來的聖平寧,而混元道來了外人,仙境聖廷必定不會無動於衷。
今夜,難不成就是委派使者到習院調查白天的風波?
自道靈星君被收押後,術道習院這段日子一直處於群龍無首的狀態。
雖說星君常常閉關,習院日常運行仍由覺光仙師代為與仙師們商議定奪,但院長之職空缺終非長久之計。
哪天一旦判定罪責,聖廷必會剝奪星君之職。屆時聖廷亦會安排一位新院長來替換掉這個創建者。不,或許聖廷已有所行動。
聖廷這麼多年沒有動星君,應是對其創境之功有所顧慮。星君若隻是一介院長,這麼久早該被換了幾任。甚至這聖平寧第一仙術習院的院長職位,也早將淪為聖廷培養仙官的跳板,不會像如今這樣純粹是研習仙術之所在。
儘管道靈星君很少會實際插手事務,但覺光仙師一直尊崇星君旨意行駛。以後一旦習院一把手更迭,術道習院創建以來的“星君痕跡”便會被抹去,暫有實權的覺光仙師便也會被架空。
那樣的話習院即使不能說前途渺茫,但至少也是身不由己。
作為門生主簿的天極子再修煉幾年即可離院,大可不必操心此事。可是他終究還是無法袖手旁觀,況且若是自己的至運能帶給術道習院幾分避禍之運,那又有何而不為?
就在天極子思索之際,縈煙堂的大門忽然被打開,剛才兩位守門的護法弟子走入堂內,恭敬地站立於門內兩側。
與此同時,一陣青白色的仙氣飄然入室,原本竊竊私語的仙師們立刻停止了交談。整座縈煙堂鴉雀無聲。
隻見於然仙師走進兩步站立於一旁,躬身對門外施禮,道“三位上仙請進!”
覺光仙師則趕忙從座椅上站起身,快步走到門前迎接,在場的眾仙師也立刻儘數起身相迎。
“術道習院小仙覺光,恭迎藥王、純陽子、宏慈妙法元君三位上仙駕淩習院!”覺光仙師一邊拱手作揖一邊說道。
隨著門外的仙氣四散而開,兩男一女的人影便飄然入室。
左側是個一身青色長衫、儀表堂堂的中年男子。他背著一柄長劍,兩目炯炯有神,一看便是仙力深不可測。
與中年男子相比,右側的女子則顯得稍稍年輕幾歲。她身著白色與粉色相間的霓裳,胳膊上挽著一朵荷花,臉上帶著幾分高傲之色掃了一眼堂內。
不但如此,這女子氣勢逼人,竟能令不少修為頗深的仙師隻要偷看她一眼便不自覺自慚形穢,躬身壓下頭去。
儘管這一男一女已是上仙無疑,但仍對兩人之間那位輪椅上的男子畢恭畢敬。
中間那男子坐在一個半舊的木製輪椅上,一看便是腿腳不便。那木製輪椅做工也並不精巧,輪椅的把手上掛著一枚小葫蘆。這木輪椅雖然可用仙力驅使,但長劍男子依舊用雙手扶著木輪椅的把手,以示對這禿頭男子的尊敬。
頗為令人意外的是,與身後左右兩位比較,不僅外形其貌不揚,看上去六七十歲的半老模樣,身上更是衣著襤褸。
再往上看去,輪椅男子一臉不修邊幅的絡腮胡須,頭發更是稀鬆斑禿。
覺光仙師對這三位仙人施禮之後,又特地跑到輪椅男子跟前深施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