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歸故裡!
我嗚嗚嗚哭了一會。
林小娟抱著我不說話,默默幫我擦眼淚。
我也不知道我哭什麼,沒有委屈,也沒有誰欺負我,就感覺有一種情緒,禁不住想哭。
我感覺我畢業後這一年多特彆不容易,吃過的苦受過的累,我從來不跟彆人說,因為我覺得男人要堅強,男人就應該頂天立地,成為家庭脊梁。
在知道我情況的親友看來,我這一年多過得很瀟灑,高光時刻。
他們覺得我有本事,讀大學真的很管用。
“你們看老狗家書寒,現在大城市掙大錢呐,一個月掙好多萬。”
“大學生能掙錢呀,不枉老狗這麼多年把他送上大學,可惜老狗沒享到福。”
他們時常這樣討論著。
可我過得怎樣,我自己知道。
父親去世後,許多親戚朋友擔心我們家以後可能還不起債,父親此前借錢消耗的是他自己的人情關係和人脈積累,他去世了,很多關係就不再往來了,但他們會隔三差五要打來電話善意提醒還債和婉轉打聽我如今怎樣。
人不能忘本,他們在我們家最困難的時候,幫過我們,我知道他們的擔心,畢竟誰的錢都不是天上掉下來的。
隻是這種壓力,壓得人不敢放鬆。
我鉚足勁,努力還債。
我把還債擺在第一位,對老媽的關心,對林小娟的關心都放在了其次。
現在債還完了,應該值得高興的。
所以,我一個人喝了一瓶二鍋頭,每一口下去,刺得喉嚨火辣辣的,每一口,我都覺得在向過去告彆。
我回憶著我這幾年。
大學四年,除了大一第一學期開學帶著父親給的學費報道,剩餘的七個學期,學費我都欠著學校,畢業了,畢業證跟學位證都還在學校。
“嗚嗚嗚,小娟,我終於把債還完了。”
林小娟鬆開我,雙手扶在我肩上,說“還完了是好事呀,寒哥怎麼還哭上了呢?”
我想,也對,是好事,可是我畢業證跟學位還在學校呢,我抽著鼻子又說“等我再存夠錢,我就去學校把畢業證跟學位證拿回來。”
林小娟說“現在你債還完了,沒有壓力了,我這有錢呀,我們抽空就回母校去拿證去。”
我“不,我不能用你錢,我要憑自己本事拿。”
林小娟撫摸著我手背,“好好好,寒哥自己拿。”
我又說“等我拿到畢業證,我就去我爸墳前,把畢業證燒了給他看,嗚嗚嗚~”
林小娟趕緊又抱住我,輕拍我背,像在哄一個小孩子。
我說“傻子,你怎麼也哭了?”
林小娟說“誰說我哭了。”
我把她輕輕扶起,說“那就是你餓到流口水了,你看,我肩上濕了一大片。”
林小娟不好意思的轉身。
我說“你餓了吧,我們吃飯,我再陪你喝點。”
林小娟說“好。”
林小娟把紅酒打開,我搶著要倒,林小娟拗不過我,就扶著我手,說“我們一起倒。”
紅酒是我去超市特意買的,兩個紅酒杯是導購送給我的。
紅酒才三十多塊,很親民,配我氣質綽綽有餘,陪小娟太寒酸。
我對著酒杯說“小娟,你是不是也買了一個酒杯。”
小娟說“沒有呀,寒哥,怎麼了?”
我說“你沒買,這裡怎麼有三個酒杯,不對,怎麼又變四個酒杯了,不行,我肯定喝醉了。”
小娟說“沒喝醉,我們寒哥海量,你還沒陪娟妹妹喝呢。”
我說“對對對!”
小娟扶著我手把酒倒好。
“寒哥,來,乾杯,慶祝你從此開始新生!”
小娟舉起酒杯。
我也舉起來。
玻璃杯裡紅酒搖晃,小娟的俏臉在酒杯後麵朦朧地變幻著——那是因為我手在抖動。
“對!慶祝我,慶祝我從此脫貧,向小康邁進!”
我們兩乾了第一杯。
我忙喊小娟吃菜,小娟吃了一口說,嗯,真好吃,自從阿姨回去,好些天沒吃到家的味道了。
我平日很少做菜,這也不是小娟第一次吃我做的菜了。
我也吃了一口,忙說,你看我這人粗心,飯菜都涼了,我堅持要去幫她熱,小娟站起來,用手按住我肩膀。
“你呀,就坐在此地,不要走動。”
這家夥,還記得我大學時候拿《背影》裡的台詞占她便宜呢。
我沒聽她的,非要站起來跟她一起去廚房。
她熱菜,我紅著臉,打著酒嗝,靠在廚房門框上,看著她。
我怎麼這麼操蛋呢,這麼好的女孩,我剛剛還鬨著要跟她分手。
女人漂亮的瞬間有很多個。
洗完頭發側臉擦頭發的時候。
洗完澡穿著睡衣剛出浴室熱氣升騰散發著沐浴露清香的時候。
睡著了睫毛一動一動的時候。
還有在廚房認真做飯伸手捋額角頭發的時候。
我忍不住說一句“娟妹妹,你,你真美。”
林小娟把熱好的菜一個個端到茶幾上“我美,你還要跟我分手?”
我說“什麼時候的事?誰要分手。”
林小娟看看我,“剛才進門時候,有隻小狗叫,叫著要分手。”
我“現在小狗都成精了,居然開口說人話了,來來來,我們再乾一杯,為了那隻小狗說人話乾杯!”
兩個人把紅酒乾完,我坐在沙發上看她收拾碗筷,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第二日我是被電話吵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