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十分鐘?”顧北溟依舊茫然的問道。
“我是說我能留給你的時間隻有十分鐘,現在看的話應該剩下九分鐘了。九分鐘後我要起身離開這,然後趕往下一個工作地點。”
“你?”顧北溟皺著眉,見泰熙始終一副拒人千裡之外的樣子。他一時語塞起來,畢竟在顧氏永遠是一幫人緊密的簇擁著他,圍著他轉。而到了泰熙的跟前,這天地之差的巨變他一時很難適應。不過即便被人委婉拒絕,他還是想向她的世界靠攏。而他第一次從弟弟手機意外注意到這個女人的朋友圈動態時,他便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與依賴。泰熙對弟弟如姐如母的愛護,對於從小便離開親生母親跟隨孤傲冷漠的父親生活的他來說,那是一種特彆的撫慰。或許正是因為泰熙母係心理的泛濫,即便她看向自己的眼睛冷若寒冬之焰,他還是很向往她心底正肆意描繪著的溫情畫麵。他相信在她內心深處一定有一片愛的失樂園。
“三分鐘,隻有三分鐘了。”
“什麼三分鐘,明明還有七分鐘好不好。“
顧北溟有些懊惱,他撇了撇嘴。但當他瞟到泰熙不摻雜任何感情的冷眼時,他有些咋舌。但他的臨場發揮就像在公司決策中那麼穩健,即便話題掉在地上他還是能想儘辦法補救語言的危機。
“按七分鐘算,我還是想問你第一個話題,我很渴望你能不要拒絕,也不要保持沉默。”
“你每往前走的任一?一步都是在為唯一的親人,你的弟弟打算嗎?”
腦子裡一閃而過的明明不是這個話題,但麵對坐姿僵硬的泰熙,他頭腦愈發糟亂如麻,情急之下這個對他來說一直都很陌生的話梗還是如軟棉一般被拋出來墊腳。
泰熙再次低頭抿著咖啡,就連眼角餘暉都在故意回避著他。她想了又想將桌邊的手機迅速翻轉到音樂列表。隨手點開一首歌。“抱歉,學生家長給我來電了正在催促我儘快開始今天的課程呢。實在失陪了,改天的我請您吃西餐。”她說著連忙彎腰將大衣衣扣係好,又從隨身挎包裡翻出小鏡子,借著照鏡子的工夫,她倒吸了口冷氣。
“怎麼申泰熙老師就連一杯咖啡的工夫都硬是擠不出來嗎?剛剛真的是學生家長打來的電話嗎?”
顧北溟直截了當的問申泰熙。
兩個人的表情幾乎是同一時間瞬凝的。
申泰熙屏住呼吸,她為他的警覺很是頭痛,但鑒於身份地位的懸殊,她隻得深深抿著嘴,努力抑製住內心深處的煩躁與傲憤。
“時間不夠了。“她沒有直接正麵回答,而是將這一切歸咎於時間的寥寥無幾。”我想我們這麼有一搭無一狀的聊天也太雖然無味了些,不如儘早回歸到各自的軌跡裡去。你回顧氏處理事務,我要去另一個地方打工。”泰熙滿眼煩躁的掃了眼牆上的時鐘又趕忙將攤在桌子上的錢包手機頭條不忞的裝回隨身挎包裡。“拜托先生,我真的很趕時間。我不像你,起跑線就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你是慢吞吞的挪步、是肆意奔跑還是原地踏步都不打緊。”
“你真的一點時間都抽不出來嗎?這麼忙,比我這個會長還要忙,你不是存心敷衍我。”
趁泰熙正猶豫之時,他搶先拿下話語權。他當然很好奇她會如何作答。“其實我沒有你想得這麼浮躁,我對自己要求很嚴格的,可能你之前遇到的什麼人是那種對自己的放任極其聽之任之的吧。”顧北溟焦急的反駁著。“你不該對我有這種偏見,因為我和你腦子裡想象的財閥公子有本質的不同,包括我對我的部下,我不是那種愛擺布彆人到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我很嚴守自己的底線的,就像剛剛泰熙小姐很詫異我為何會提前十五分鐘進入這家餐廳,我對任何人都報以尊重更何況你本身就是受人尊敬的那類人。”
經過一番冥思苦想,泰熙雙手環抱在胸前,她鎮定的看著他。染上雨水的冷風拂過她被冷淡占據的雙眼。
“是,我可以向你致歉,但我的一切都純粹是為了生活。我和你身份差距懸殊,所以我剛剛的說法片麵了也狹隘了。”申泰熙眼神裡閃過一絲絲落寞,但很快她便再度擺出一副開心的樣子。“如果我剛剛的表現冒犯了您,還請您不要與我計較,更不要遷怒報複我的家人。”
“泰熙老師為何這麼說。”顧北溟的心倍感淒涼,他反問道。她的話令他震驚失望,但冥冥中也是一種婉轉的提醒。他即便來不及插話但也很快的反應了過來。
“我也是為了生活,這點看來我們雖然道路不同,但目標很一致呢。”顧北溟急忙表示讚同的附和。他輕輕鬆了鬆領口,雙手托住西裝的兩邊用力一甩,繼而一改剛剛還極力營造的優雅貴公子的做派。他開懷的笑著,又動作並不紳士的端起咖啡杯咕咚咕咚大口的喝了起來。
柔和恬靜的陽光灑照在他如墨的碎發上,他緩緩閉著眼,低垂著的濃密眼睫與白瓷般無暇的美肌間隱隱漾動著一抹激蕩的銀澤。
申泰熙從桌上拿起餐巾,她擦了擦嘴角。
“坦白的說我們算是同路人吧。”顧北溟看了眼劃過眼中的雨花,他凝神望向泰熙禮貌的示好著。“我知道你對身邊任何人都有所防備,如今的世界人心浮躁,尤其像你這樣骨子裡散發著獨特魅力的女人,你能時刻警醒自己那些事可以做那些事萬萬不能做,而你又保持著提防與隱忍的倔強心性,這一點來看你真的很出色。?但提防太過一來會神經過敏,二來也容易陷入自我封閉的境地。我還希望泰熙老師能把握好靦腆的尺度。千篇一律的是書本上的教條,並不是每個人都活成了刻板標本。當然用心眼看也是有一定代價的。不過好運或許也會不期而遇呢。”
顧北溟微笑著微點著頭,剛剛如璀璨星海的眼底流波漸漸彙成一線。他大大方方的伸出手,做了一個禮貌的握手手勢。“下次見,希望申泰熙老師能暢所欲言,當然我會用我的實際行動讓你卸下防備,安安心心的做我顧北溟最珍貴的知己。”
“抱歉,失陪了。我真的沒有工夫跟你進行這麼沒有營養的對話,你是富家少爺而我是孤女,我跟你之間本不該這樣唐突的對話,畢竟我們並非同一個世界裡的人,我想以後如果不是圍繞著北辰少爺學習問題的話,我們不應該或許不會再共用下午茶時光了吧。”申泰熙一把從桌旁拎起挎包背在肩上。她冰冷的再次拒絕他的美意。
“謝謝你的下午茶,很美味,美味到我已經遲到了。”
說話間,泰熙急忙站起身,她連整理下堆滿褶皺的裙角的工夫都實在抽不出來便轉身一溜兒小跑著跑到門口。
“taxi!”她一步三招手的即將走到咖啡廳門口。
“我送你。”顧北溟一路三步並作兩步追上了她的步伐,他安靜的貼在她的身後。他從服務生手中接過雨傘夾在腋下。而剛剛路過咖啡廳的進門時,他一把搶過泰熙背在肩膀上的挎包。
“不,不用幫忙的。”申泰熙一把將包搶進手中,但並不希望她就此走掉的顧北溟還是毫不費力的掙脫了她抓緊包帶的手。強大的衝擊力裡她一個箭步衝下台階。
顧北溟緊隨其身後一躍跳到她的麵前,他從褲袋裡摸索到車鑰匙。
“滴”的一聲,顧北溟爽快的站在副駕駛門側邊,他將手小心翼翼的貼在車門的位置上。這一幕每天都在重複,隻是從來都是下屬為他這麼貼心的服務。雖然角色對換的有些彆扭,可是他心裡彆提有多愉快。
“回去吧,我說了不用麻煩的。”申泰熙不冷不熱的說道。“我打車就好。”泰熙繞過顧北溟,她瘋狂的招手,示意疾馳而過的車輛停下。
“怎麼還沒有車。”時間一分一秒的消逝在她急得簡直要尖叫嘶吼的眼中。
濃重的雨霧,她雙眼冒著的火花簡直要融掉大地上的萬物。
“我沒有想到,時間對你這麼重要。是我考慮不周,隻想著感謝老師。”
舌頭都要打成一片了,他將緊握的雙手加大了一個度數。“滴”汽車以火箭發射的速度迅速經過她瘦削的身子。泰熙驚得瞪圓了眼,向後奮然急轉的瞬間,身子因重心不穩側壓著落進他的臂彎。“小心。”他啞聲驚呼,借著趁泰熙身子猛然一搖之際,他冰冷的指光速般輕輕點靠在她的腰上,他用力一摟,將她整個人安全的護在胸口。
飛濺的水花都識趣的在兩人緊張對視的眸灣中一字排開。
他的手試探性的順著腰線勻速向她的右手邊探索著移動。
他低著頭深情的凝視著她。
而她櫻花般的肌膚愈發紅得剔透。她使勁搖搖頭,再次回眸時,眼底的迷離轉換成冷酷。尤其是一閃而過的如鷹般尖銳的暗鋒瞬間將他嚇住。
他輕輕勾住她鬆軟的柔指的手如驚弓之箭迅速滑落。
泰熙靜靜的打量著他。
第一次牽手還真是讓人錯愕忙亂。濕漉漉的空氣中夾雜著一股清新的香氣,顧北溟深深的呼吸。
兩個人彼此背靠著背,顧北溟低下頭看了看自己愈發桃紅的指尖,他開心的笑了笑。
“是是是,對不起對不起,實在太抱歉了,您看能不能梢微錯後一下時間,我現在正在趕來的路上,堵車,鬆江口的堵車特彆嚴重,一時半會怕是很難疏通的,我,是的我實在是很著急,課挨著課,你是說今天的我。但是。喂,喂,喂。”電話中斷,是對方欲言又止還是等得太過不耐煩。
“怎麼好端端的課也跟著撞車了。”儘管顧北溟在心裡暗暗祈禱希望她趕不上這堂課。那一刻他的心裡閃過一個邪惡的念頭。
“不行,我一定要趕過去,能少一分鐘是一分鐘,畢竟時間在我這裡一向與海棉裡的水分一樣稀缺。”
“麻煩了。”她主動向他尋求幫助。
“不麻煩的,你是北辰的老師,我作為學生家長也應該這麼做。”
“那,我,我能不能坐在後麵。”
“怎麼副駕駛座位養著吃人的猛獸嗎?”顧北溟不解。
“不,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覺得我們剛剛謀麵並沒有熟絡到坐在副駕駛的地步,況且我對你們顧氏家族間那些諱莫如深的事很介意,即便你不說我不問,我都能聽到些關於你和我學生間的風言風語,我跟你保持距離也是為了北辰能安心讀書。”
“不,申泰熙老師千萬彆誤解了我的好意,我是看在是我耽誤了老師工作的份上才提出要載你一程的。“顧北溟畢竟是顧氏的實際操縱者之一,即便是找理由也總是找的這麼無懈可擊。
“好,下不為例。”申泰熙將滑落肩膀的沉重包包生拉硬拽的托在手邊。
“下不為例。”顧北溟重複了一遍她說過的話,他將車鑰匙騰空拋起又抬手穩穩的接住。“下不為例。”顧北溟用嘴吹了吹掛在遮住視線的碎發,繃緊嘴唇時,唇片微微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