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沉默中,顧北溟的表情堅決,儘管他極力想擺出一副若無其事,好像永遠不會中泰熙圈套的樣子,但是泰熙自己清楚顧北溟的真實想法。她皺緊眉頭輕輕咳了一下。
“那就加了水果的咖啡。”
“什麼?”
泰熙陰沉著臉,斷然問道。
頑固不化的顧北溟變化另一種更為深邃的眼神,在用生硬傲嬌的語氣說完後,他重新把目光轉向泰熙。
“不是有兩種選擇嗎,那我全都要,而且咖啡我隻要溫熱的。”顧北溟一臉真誠的望著泰熙。
在泰熙的小起居室裡,顧北溟凝神看向她。
當他注意到泰熙按照自己的吩咐將水果切片後緩緩投進咖啡杯時兩眼冒光的樣子顧北溟在心卻“噗哧”一聲樂了出來。
“已經是溫熱的了,雖然不比你們顧氏專用的咖啡,但卻是你要求的口味。”
顧北溟眼神古怪的凝視著泰熙,泰熙溫柔的說完後,又像照顧弟弟一樣將咖啡輕輕遞到顧北溟的麵前。
飄進屋子裡的陽光就像被微風吹過的海麵般泛起金色的漣漪,無數澄淨的灰晶在陽光的籠罩下溫柔的回蕩在泰熙與顧北溟麵麵相視的低矮空氣中,就在泰熙的手即將從顧北溟溫熱溫熱的掌心抽走時,顧北溟的身體猛地向後蜷縮,因為身體驟然失重的關係,泰熙直直栽向顧北溟的身體,在那一瞬間泰熙的一雙眼睛又是震驚又是愕然。看著如此驚慌失措的泰熙,顧北溟的眼睛透明得有些恍惚,他慢慢向前俯身,並在即將擁抱住泰熙的那一瞬間,泰熙的額頭緩緩的點在顧北溟的下巴,顧北溟緩緩抬起手臂,他的手柔軟的環住沐浴在陽光中的女人。與此同時,兩個人略顯緊張的嗓子裡傳出一陣不易察覺的顫抖。
咖啡杯緩緩的從泰熙的手中墜落,並在千萬道陽光的照耀下就像被激光打破的紫藤似的零零星星的散落了一地。
“北溟哥…”
泰熙焦急的仰起臉看著顧北溟,輕輕搖晃著的陽光裡,她的麵龐透明得有些迷離。顧北溟忍不住擁緊了泰熙的身體。在那一刻北溟眼中的漆黑就像海市蜃樓般一點一點的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夕陽般絢爛的殷紅。
時間匆匆流逝…
直到手機的鈴聲在寧靜的起居室裡漸漸響起,正在聚精會神的凝視著泰熙的北溟順手揉了揉泰熙的頭發,然後朝著聲音的發源地快步走了過去。當他注意到來電顯示上閃爍著的是“薑連勳”的名字時,顧北溟的指尖有些顫抖,他的眼神驟然間暗黑如墨。
泰熙焦急的望向顧北溟,儘管泰熙一直強行克製自己的情緒,但從眉宇間漸漸顯露出來的的關切之情溢於言表。顧北溟隻是沉默的低頭望了一眼泰熙,他的手緩緩鬆開泰熙的肩膀。然後麵容無波無瀾的側過頭轉向另一個方向。
看著顧北溟驟然凝重的神色,就好像一邊回複電話一邊思考什麼重要內容,識趣的泰熙同樣保持著沉默。但她並不是什麼都不做,而是繼續不動聲色的觀察顧北溟細微的表情。
“是我,請講。”
偌大房間就隻剩下顧北溟冰冷的聲音,靜靜流淌的的柔光中,顧北溟的五官就像寒冬的冰雪,很深上下傳遞著的倨傲氣息仿佛將時間凝固住了。
“不是說好定的明早第一班飛機嗎?現在就要趕過去?海外的股東是什麼時候聯係到的。他們表態的嗎?怎麼說。”顧北溟周圍的空氣瞬間冷卻下來,他眼瞳中散發著的冷凜就仿佛此刻的他正浸沒在冰冷的北冰洋中。而他的呼吸洶湧如即將升華的烈寒冰氣。
泰熙困惑的望著北溟。在那一刻曾經受過的冷落與委屈再次從她的心頭浮起。
“那好,我現在就趕過去,?20分鐘內到。”
或許是因為午後耀眼的陽光發生了折射現象?泰熙忽然感覺距她隻有半步之遙的顧北溟眼神中瞬間掠過一道宛若刀鋒銳利的冷漠,那種從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場,就好像將周圍的所有人都淡化在看不見的陰影裡。
泰熙將雙手交疊輕輕摩擦著,她的喉嚨澀澀的,腦子裡也是十分迷亂。但在看清顧北溟眼中滿是恐慌與脆弱時,她急促的呼吸瞬間輕若無聲。
掛掉電話還沒有半秒鐘,顧北溟從座位上站起身來,在用目光掃了一圈後便麻利的從泰熙身後的椅子上拿起大衣胡亂的套在身上。
“是顧氏那邊發生什麼緊急的事情了嗎?”
“現在還不知道,但我得馬上回公司一趟。”
顧北溟快步走到泰熙的梳妝台前,他自顧自的從泰熙的收納盒裡拿出一盒牙線。
窗簾大開,燦爛的陽光如同射向金蘋果的弓箭似的射向泰熙,有那麼一瞬間泰熙被晃得睜不開眼睛。
“剛剛來過電話的是薑…”
待屋子裡的光線再次由白亮轉為陰暗時,站在暗處的泰熙滿含深情的望向籠罩在明亮陽光下依然在整理著裝的顧北溟。
泰熙低頭沉思片刻,然後抬起頭問道“好吧,那,那處理完事情之後的話…”
顧北溟默默的轉過臉,用深邃的目光望向泰熙。
“如果約會沒有推掉的話,你現在就可以去赴約了。”
顧北溟連眼睛都不眨一下,便若無其事的拋出了這句像是大人對小孩子說教的話。
“什麼,你說的是赴約…”泰熙用恍如透明的眼睛定定的望著北溟,隻是這一次她清澈的眼眸中夾帶著一絲絲苦澀。
“是,我現在麵對自己的這一團糟心事都毫無頭緒,如果這一次股東大會我落選的的話。”
顧北溟心情煩悶的望了眼泰熙。
“不過,我始終都記得我是怎樣付出了全部才走到這個位置上的,所以就算時不我與,我也要與殘酷的命運抗爭到底。如果連社長、代理會長位置都拿不到,那我的前30年和滑稽的玩笑沒有分彆。我不能看著自己墮落成彆人成功路上的炮灰,即便那是我的家人。”顧北溟咬了咬牙,終於還是堅持著將他想說的話說完。
泰熙微怔片刻,連同身子也隱隱向後微震了兩下,因為心被絞得喘不過氣來,泰熙的聲音格外柔靜。
“那,如果這一次你依然需要像李賢真小姐這樣的外援,你是不是?“實在按捺不住,泰熙輕輕吐了一口氣繼續問道“我記得你曾經說過,為了實現自己的理想,你可以賠上自己本可以適得安適的一生,哪怕結果並不是你渴望的那樣,你也能接受成王敗寇的事實。為了從父親那裡得到社長位置,你選擇了李賢真小姐而不是我,如果這一次擺在你麵前的機會還是有一半抓在那個女人的手上,你不是?”
泰熙的麵容就像緊實的包裹在深夜的霧氣中,她的唇色因為心臟驟然失血而愈發蒼白。
“泰熙啊…”泰熙的話又一次噎得顧北溟說不出話來。
顧北溟懊惱極了,他的聲音裡充滿了焦慮的氣促,無可名狀的絕望就像黑洞一樣不斷吞噬著顧北溟的心臟。顧北溟清楚的知道自己腦子裡的那些混亂的想法不論怎樣說,都會對泰熙造成更加深沉的傷害,所以害怕再次失去泰熙的驚悸使背麵心中更加忐忑不安。
從泰熙眼中掠過的過往片段是那麼熟悉,因為無話可辯他死死咬緊嘴唇,勉為其難的鎮定住自己失措的情緒。
“好吧,我不會問你了。到底還是因為我們處在兩個不同的世界啊。”?泰熙言猶未儘的收住,她的笑容如清冽的薔薇好看卻又隱含著冰冷的嘲弄。
電話鈴聲再次響起,氣氛突然變得很詭異。
這一次顧北溟再也沒有注意甚至全然沒有理會泰熙的心情,他徑直越過泰熙的肩膀從泰熙的書桌上拿起手機,再次接通了另一位理事打來的電話。
儘管顧北溟一直旁若無人的對著電話講著泰熙聽不大懂的公事,但從空間方位來看,兩個人始終在怔怔的對望而立著,泰熙閉了下眼睛,一陣煩躁湧上心頭,但卻還是被泰熙強壓住了。而顧北溟的眼睛就像被風揉碎四下紛飛的桃花瓣。
“也就是說我現在還有翻盤的可能對吧,太好了哥。”
當他注意到看著泰熙的神情從錯愕失望中漸漸平靜下來。他的心猛然一沉,但很快他纖細的睫毛便在眼瞼下映出一道漫不經心的暈影。
“在股東大會圓滿結束後,開一場慶功宴吧,當然如果是我順利當選的話。”
原來即便是最愛的女人,但在心心念念的事業麵前終究還是缺乏競爭力。
泰熙站在逆光之中,她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輕輕搖了搖頭似乎是急著將臉上所有的黯淡神色全部驅散。?顧北溟真的是命中注定的魔咒啊,想要推卻不舍得,不推掉隻會徒增心痛的家夥。他可是隻要能讓他的野心得償所願,不惜一再將愛人推開的冷漠男人。那一刻泰熙忽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要站在這裡,或者說自己還在期待著什麼,就像個被人像陀螺般往複愚弄的傻瓜一樣。泰熙眼神渙散,她焦急的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那一刻她感覺發燒的人不是北溟而是她自己。泰熙訕訕的收回目光,還沒等顧北溟反應過來,泰熙仿佛根本沒有存在過似的消失在顧北溟的身後。
這一次換成是顧北溟神情黯然的望著那扇靜靜搖晃的門,看著碎落滿地的玻璃中嫋嫋彌漫著咖啡的香氣,落寞與惆悵正在顧北溟的心中瘋狂的滋長。
有那麼一瞬間顧北溟的眼底呈現出孩童般真切的失落,但或許是因為習慣了浸泡獨自舔舐傷口的緣故,顧北溟的神情慢慢恢複了慣常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