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聰讓其他人停在原地,尤其是長空,不許動。他心裡有根線,扯在白衣的靈魂裡。他覺得白衣是在躲他——又在躲他了。
侯聰答應慕容行,一刻之內找不到,就回來集合,然後,離開了那個房子。
鬼火閃爍的村子裡,一片安靜。侯聰一個房子一個房子、一個角落一個角落地尋找,一刻鐘快到了。他開始懷疑自己感受到的那根線,是臆想出來的。從來沒有那根線。
除了溫熱的擁抱,溫存的親吻,除了真的人貼人的片刻,分開就是分開,沒有那根連起兩個人的線。
心一慌,步子都亂了,侯聰又出了冷汗。他先掏出手帕子聞了聞,接著,拔出了佩劍,並沒有按照約定返回,卻加快速度搜索了下去。他看了看天上的月亮,甚至開始向天懺悔、許願:如果能夠把白衣平安無事找出來,如果還能再見一麵、再看一眼、再親吻她,他願意去死,甚至,比死還可怕:他願意去修改、違背皇帝的旨意。
就在侯聰心裡的誓言說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他看到了白衣。
白衣卻沒有看到她,而是在那間房子的角落蹲著,仔細檢視著一具殘屍。侯聰去一把拉起她來。
“你在乾嘛?鬨什麼?”
白衣回過神來,倒是也沒心思和侯聰吵,“沒有鬨。我在你們跟前,你和我哥哥又怕我臟了手,又怕我紮了哪兒,肯定不讓我看屍首。我自己出來逛逛。”
侯聰的氣消了一半,知道之前是自己多想了,“你知道我和你哥疼你就行。”
唉,說出這麼肉麻的話,他自己都臉紅了。
再說了,什麼叫“自己出來逛逛”?以後應該把她拴在褲腰帶上了,不想她說走就走。
“你看那兒!”白衣指了指屍體的腹部。
侯聰連忙把她指著屍體的手都握在手裡,“你彆動,我動。”
白衣笑他,就如同笑一個傻子,“傻!”她果然這麼說,“你的手早就動了屍首了,有毒的話,還不是要把我弄死。”
“彆說死!彆提這個字!”他的青筋又要暴起來了。
“好好好。”白衣隻好哄著他,“我長命百歲,您請看屍首!”
侯聰心裡一陣酸,他放開白衣的手,命令她站著彆動,自己蹲下去,果然發現那已經燒過的屍體裡,除了腐肉與乾枯的骨頭,還有彆的東西。
他愛乾淨,但這時候也沒辦法,先用佩劍又砍了一次屍體,然後伸手去掏,掏出來一把短劍。兩年了,泡在血水烈火中,犧牲了一條大手帕子擦了擦,寒光照人。
“看來你哥猜對了。”
“嗯?”
“回去吧,彆讓大家擔心。這是皇上親衛才能用的短刀。”
侯聰收起刀,與白衣走出房子。忽然因為一縷鬼火飄過,看到了屋梁上的鳳蝶家徽。
他看看白衣,白衣應該是看到了這個才進來的。大門口,隻有一個燈籠,山穀外撿到的那個,應該和它是一對兒。
白衣對他點點頭,知道他想什麼,然後,縱身一躍,上了房子,在殘缺的或是勉強完整的房頂走著。侯聰飛身上了另一排的房子,隔了一條街,跟在白衣旁邊。
侯聰打了個呼哨。
月光如水,這聲長嘯引來了狼鳴,飛鴉,與另外一聲呼哨,元又等人在回應他們,知道他們是平安的。
在屋頂看去,這個村子所有的街道都筆直順平,雖然經過大火,但是看得出來白石牆與黑磚牆的區彆。
白衣隔著夜色看向侯聰。侯聰從另一排房子縱身過來,到她身邊。
“我也看到了,這就是棋盤莊,整個村子是個棋盤。有鳳蝶家徽的房子是黑子,那麼,成國細作是黑,理國是白?這裡就是一個細作集中的地方?”
“沒錯。”白衣回頭看了看有自家家徽的房子,“鬨鬼的傳說也是為了避免外人接近。細作們在這裡有自己的天地。完成一些交換、交易。兩年前,如果還有我祖父的門下在活動……”
“會不會是?有人在查你祖父的死因?也許,隻有這樣的理由,能不分國界、不分黑白地把許多細作集中在這裡。”
白衣點點頭又搖搖頭,“這些隻是猜測。”她扭頭看著侯聰,一臉煙霧飄渺的眼光,站在危牆之上,有冷冷的豔光,唇邊都是渴望。
侯聰也忘了自己的手裡都是屍首的味道,把她的腰攬著,人拉過來。臉湊近臉,看了個夠,又吻下去,睜開眼看看,再接著閉上眼睛,然後再看看,再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