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也是也是!咱陛下這不一登基,就將這個妖女削成人彘了,如今腰斬於市,懸掛城樓,真真是大快人心!”
“誰說不是呢!哈哈哈哈!”
城樓之下,有一策馬少年握緊韁繩,指尖深入掌心,麵上血色倏爾褪儘,澹澹殺意,隨掌心殷紅鮮血翻湧而出。
有什麼在心底翻湧叫囂,叫少年渾身經絡於瞬間凝塞,暴漲開裂,那幾乎流成江海的痛意,直將他整個人都淹沒。
入耳之言,字字誅心見血。
那是他此生摯愛的姑娘,是薑國高高在上的郡主殿下!
他飲鴆浴血廝殺於陣前,想要迎回的郡主殿下。
他的郡主殿下死了,便是贏了這天下,又如何呢?
是以他明知一場局,卻仍執意赴死。
少年的唇微微翕動,縱馬疾馳而來,寬廣的黛紫披風,飛舞中獵獵作響,恰似流光飛焰,劃破天際。
披風於掌心旋飛而出,少年踏馬而上,斬斷繩索,將懸掛於城樓之上的屍體攬入懷中,穩穩落回馬背。
少年環抱薑衍黛的屍體,策馬疾馳,身體顫抖非常,胸膛起伏不停。
努力將那屍體摟緊,許久才喑啞出聲道:“郡主殿下,我……我來……帶你回家了。”
可這到底不過是一場埋伏,數十長繩藏於沙土之中,隻待他策馬經過,那長繩驟然拉進,騰地而起。
馬蹄高揚,馬聲嘶鳴。
滾滾沙塵掀襲,少年墜馬,附骨之毒寸寸蠶食血肉,勝似刀絞,他閉眼將懷中屍體摟緊懷中,於飛塵中滾動,口中不斷溢出黑血。
銀光鐵甲與碎石刮擦,胸膛氣血翻湧而上,他撞上了巨石,這才停止下來。
被數千手執弓箭的士兵,團團包圍在其中,為首之人俯身而立,高聲勸降:“於緝熙,我主仁義欲招安於你,你降是不降!”
於緝熙咽下喉中血腥,冷笑著,拭去唇角黑血,“降?要殺就殺,要剮便剮,我薑國,便是戰至最後一人,亦誓死不降!”
於緝熙身著銀光鐵甲,卻早已被斑斑血跡染的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他懷裡緊緊抱著兩段,被乾淨紫緞包裹的乾枯屍體。
哪怕此刻這屍體的肌膚,乃至拖拽的肝腸全數糜爛乾枯,這樣的滲人可怖,於緝熙仍然小心翼翼地抱著她,將她護在懷中。
宛若抱著這世間最為珍貴聖潔的寶物,那般的虔誠,仿若信徒。
他的側臉想要貼緊這段乾枯的屍體,卻又怕自己滿是血跡的臟汙麵頰,玷汙了她,便慌恐地收回了側臉。
隨即團團包圍的弓箭手,搭弓挽箭,對準了於緝熙,一時間萬箭齊發,漫天箭雨奪命催魂。
他當即撿起地麵殘破的盾,將薑衍黛的屍身,用身體和殘盾護在其中。
破風聲,刺穿聲驟然響起,密密麻麻地透過四肢百骸充斥入耳。
於緝熙單薄的身體,於箭雨之下,被刺破徹底貫穿,血珠飛濺而出,不過片刻他身上便再無半處完好。
隻有薑衍黛的乾屍,被他以盾以身緊護,沒有半點毀傷。
他抬眼,是奔騰喧囂的寒江,浪潮翻湧。
他身負數千百支貫體長箭,拖著殘軀,步步踉蹌,顫巍半爬到江邊,以殘盾捧薑衍黛於懷中,生怕身上的箭頭紮到她。
少年渾身浴血,負滿箭羽,卻仍努力扯動嘴角,綻開笑顏,千種琉璃為之黯然,天地間萬物為之失色。
他說:“郡主殿下,我不能帶你回家了,那便在陰曹地府,護著你過那奈何橋,若有來生,先遇上我,好不好?”
若不能同生共枕,同眠赴死亦是極好的。
到死,這個少年都不敢玷汙心愛姑娘的名,即便萬箭穿心,亦將最後的溫柔都留給了這個,甚至都未曾正眼瞧過他的姑娘。
水花四濺飛湧,江麵為之染做瀲灩鮮紅,這個叫做於緝熙的少年,抱著他此生摯愛的姑娘,長眠寒江……
少年這一生情誼,皆隻緣起姑娘的那半串冰糖葫蘆。
至此之後,姑娘便成了少年虔誠的信仰,至死,少年都忠於薑國這個高高在上的郡主殿下。
以上係《來複歸》大結局中,全部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