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虞侯!
……
果不其然,事情的發展跟姬顏所預想的幾乎是一模一樣。當西烈侯姬元病重不能理政的消息,傳至他弟弟姬完的耳朵中時,姬完馬不停蹄的回到了西烈侯府之中。而且,他是輕裝簡行,身邊除了一老仆外,並未再帶任何人。
姬完與姬元雖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可他倆的相貌卻是大不相同。姬完長得五大三粗,相對於姬元的麵色白淨來說,他看起來要粗狂不少。也可能是多年的軍旅生涯,竟是使得他的皮膚看起來也很是粗礪,他留著一臉絡腮胡須,整個人看起來很是威猛,若是在他身上找到一個與姬元一樣的相同點的話,恐怕也就隻有他那雙丹鳳眼了。是的,姬完也是丹鳳眼,他的眼睛跟他哥哥姬元他侄兒姬顏的眼睛幾乎一模一樣。
姬完一進侯府,就直奔他大哥姬元的臥室。在看到姬元的那一刻,姬完竟是直接趴在床頭老淚縱橫,聲音哽咽道“大哥……”
而姬元在看到姬完痛哭流涕的時候,他的眼睛裡也是再次變得濕潤起來。
姬顏站在一旁,仔細地盯著他二叔姬完的這幅模樣看了許久。待他確定他二叔姬完的這份傷心是自內心的時候。他才走上去攙扶起了姬完,勸說道“二叔還請保重身體,想必父親也不願意看到你為了他而悲傷過度……”
姬夫人也是出言勸阻道“顏兒說的是。如今老爺這般模樣,侯府內外還需你這個做叔叔的多多幫襯著顏兒呢……”
姬完站起身來,抹了抹眼淚道“嫂子放心。顏兒是我看著長大的,如今大哥這幅模樣,理應由顏兒主持大局,我自當聽從顏兒之命。”
姬夫人聽著這話,心中那塊石頭總算是落了地,朝著姬完福了一禮,說道“叔叔大義,我代表夫君和顏兒謝過叔叔。”
姬完見狀,連忙還了一禮,說道“怎敢當嫂子親口一謝……”
姬顏也是連忙說道“二叔說這話可是要折煞侄兒了,侄兒怎麼驅使二叔,二叔貴為三軍主帥,深得將士信賴,應該是由二叔暫時主持大局才是……”
姬完聽著姬顏這話,臉色驟然一變,連忙大呼“不敢”。
就在此時,有下人來報,說“夏侯先生求見”。
姬顏聞言,朝姬完說道“夏侯先生找我,想必是有要事,侄兒先去看看。二叔一路奔波勞累,還請保重身體,好好休息……”
“顏兒,我隨你一同前去。剛好我也有事情要與你說。”姬完開口說道,隨即轉過身去,看著床上的姬元,再度哽咽道“大哥,弟弟晚些再來看你。”
……
等到姬顏與姬完來到議事廳的時候,夏侯文淵已經在裡麵等待了。
“夏侯拜見少主,見過大元帥。”夏侯文淵朝著他們二人拱了拱手,行禮道。不知是他自我控製能力較好,還是說時間已經過去太久的緣故。看起來,他好像並未因為夏侯一門的血案而受多大摧殘。無論是他的相貌還是精神狀態,相比於之前而言,都並無多大變化。
姬完還了一禮,說道“見過夏侯兄。”
姬顏則是連忙攙扶起佝僂著身子的夏侯文淵,說道“夏侯先生,快快免禮,這段時間辛苦先生了。”
“屬下分內之事,何來辛苦一說。”夏侯文淵平靜回應道。
姬完突然從自己懷裡掏出兵符,說道“顏兒,我剛剛想對你的說的便是這件事。我與大哥自幼感情甚篤,如今大哥這幅模樣,我也再無彆的心思,隻想留在府中多多陪陪大哥。這乃是三軍兵符,我現在將他交還給你,你還是在找一個賢能之人去統帥三軍吧。”
“二叔,您這是做什麼?”姬顏驚言道“三軍統帥乃是大事,豈可如此兒戲。再說,眼下父親這般模樣,若是無二叔您幫襯著侄兒,留下侄兒一人,又該如何應對?”
“顏兒你聽我說。”姬完言辭誠懇道“二叔此舉乃是出自真心想法,並非是惺惺作態。”
說著,姬完眼底裡竟又是泛起了淚花,哽咽道“這些年我多在軍營,跟大哥本就是聚多離少,想不到如今回來,大哥竟已是這般模樣……一念及大哥英雄一世,卻突然遭此病痛。我真是恨不得能夠以身去替大哥。如今你也已經長大,我相信你一定不會做的比你父親差。而我,現在唯一的心願,就是想要多陪在大哥身邊……”
“二叔。”姬顏亦是言辭誠懇道“侄兒所言所語,也亦是句句發自肺腑。侄兒知道二叔您本就不是戀棧權勢之人,當初若非是父親幾度請您,您也不會領這個位置。這些年來,咱們西烈也正是在父親與二叔您的齊心協力之下,才能呈現出這般模樣。而如今父親成了這般模樣,您更是咱們西烈侯府的擎天之柱。您若是再撒手不管的話,讓侄兒該如何應對?難道在二叔眼裡,侄兒就如此不堪,不值得二叔幫扶嗎?”
“不,顏兒。”姬完拍了拍姬顏的肩膀,說道“正是因為你很出色,做事什麼的也很有章法,二叔相信您能夠做得很好。二叔相信你不會令你父親和二叔失望的,所以,二叔才會放心的將兵符交還給你。”
“我不同意。”姬顏斬釘截鐵道“二叔若是還認我這個侄兒,認我父親這個兄長的話,就請將兵符收回。西烈不能沒有二叔,三軍還需二叔統帥。眼下這幅局麵,也隻有二叔坐鎮,侄兒心中才有膽氣……”
“這……”看著手上的兵符,姬完臉上也是露出了一絲為難。
從當初姬元繼位時,他能壓製住自己心頭喜好主動交出權利,姬元三度上門言說,他才答應接受這個位置。便能看出,他的心思遠不像他外表看起來那般粗獷,端的是一個小心謹慎,心思縝密。而事實上,他也的確是這種人。從這次他接到姬顏書信,到他帶著兵符第一時間趕回來,也再次證明這一點。他諸事都做的極為小心,沒有留下一丟丟不妥。雖然,他自認為自己對西烈是忠心耿耿,彆無二心,對西烈侯這個位置,也無半點覬覦之心。可是一聯想到如今局麵,他卻是怕他這個侄兒姬顏心中生出彆樣心思。對於他這個侄兒,他也算是極為了解,文韜武略那都是沒的說,包括對天下大勢的掌握與判斷都堪稱上上之才。可越是這樣,他越是有些害怕,因為他知道他這個侄兒的心思,他更知道他這個侄兒是個多疑之人。所以,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結果,在回來的路上,他便已經做出了這個決定。
主動交出兵符,對他而言,即是試探,可同樣也是真心。
在權利政治場上沉浸了半輩子的他,自是知道為將帥者,最怕的不是敵人有多厲害,而是為自家君主猜忌。而這些遭到猜忌的將帥,往往都是沒有死在敵人的手上,而是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中,且在死後還要落上一個不好的名聲……似他這般活的通透之人,又怎會去步那般後塵。況且,他也本就不是什麼戀棧權勢之人,他隻是喜歡領兵打仗而言。領兵打仗對他而言,就像是喜好熬鷹鬥狗一般,純粹屬於一個興趣愛好。與自己家幾百性命比起來,對於這個興趣愛好,他內心深處也並沒有什麼難以割舍。能玩了玩,不能玩了拉倒。所以,他也就並不懼怕失去這個三軍大元帥的位置。姬顏若真是順勢收回了兵符,那說明姬顏開始對他猜忌了,他剛好可以趁此機會急流勇退。若是姬顏不許,他也會像當初一樣再三推辭,他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讓他這個侄兒明明白白的看到他內心的真實想法。不至於在將來,叔侄之間再起什麼齷齪。
“二叔還是趕緊收回兵符吧!二叔若是非得這樣,侄兒反倒是無可適從了……”姬顏再三勸解道。
“對了,夏侯先生您來找我,所為何事?”姬顏岔開話題,問到了夏侯文淵。
夏侯文淵看了一眼姬元,又看了一眼姬完,麵露為難之色。
姬完看到夏侯文淵這幅模樣,不由開口說道“夏侯先生莫非有什麼難言之隱,要不?我先回避一下。”
“不必。”姬顏看著夏侯文淵,開口說道“二叔與我本就是一家,先生有話但說無妨。”
夏侯文淵見狀,再次朝他倆行了一禮,說道“屬下接下來這番話,頗有大逆之言。但屬下的出發點全是為了西烈大局著想,而無半點私心……”
姬顏微微一笑道“先生嚴重了,先生對我西烈侯府的貢獻是有目共睹。我亦知先生一片赤誠,先生有話,不妨明言。”
夏侯文淵又施了一禮,這才鄭重說道“眼下侯爺這般模樣……屬下鬥膽請公子繼承大位。”
“不可。”姬顏聞言,直接拒絕道“父親隻是病重而已,我身為兒子又怎能這樣做?先生這不是要置我於不忠不孝之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