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韓彧胸中激憤,嘶聲竭力而道!
“不用此人!便殺了此人!!”
言及最後,雖口出殺人之語,然而麵色神情之中,卻未有絲毫狠辣戾色,反而充斥著濃濃的憂懼之情!
韓彧感到怕了!
在心中終於卻都,聖皇陛下絕不會重用魏鞅之後,他心中真真是感到怕了!
他簡直無法想象,此等千年罕出之治國大才,若果真棄驪而去,轉投他國……
那將會帶來多麼可怕的後果?!
於是心中憂懼之下,他甚至於不惜親手毀掉此人,也絕不願親眼看著他遠離大驪,去往彆國成為大驪之心腹大患!!
一時之間,韓彧隻感覺魏鞅曾說過的話語,此時此刻又一次浮現在自己眼前一般,那般曆曆在目,那般令人憂懼……
“哦?焉知這弱小秦國……在我手中卻不會以弱變強耶?”
“自古強弱之事,本無定則!弱可變強,強可變弱!此間變化之道,儘在人力之為耳!”
“鞅之畢生所學……非一家一氏之學,非一術一道之法!實乃變法圖強,振興國運,王天下之大道之學也!”
“哈哈!不過區區鍛鋼之法爾爾!得之所幸,失之若何?”
“是故,所謂神技密法,終究乃一時之法耳!不足以稱為萬世不易之法!”
“世間若真有萬世不易之法,則必為明令法典,以法治國也!”
“若民有法可依,兵有功可賞,商有規可循,吏有刑可罪,王公士族,平民百姓,人人皆依法守法,則自可國富強民,萬世不易也!”
“取天下者,無機不能!”
“大驪雖盛,卻無鞅用武之處……”
“九州雖大,卻無鞅存身之地啊……”
一語一行,一景一幕,卻猶如再次重演一般,在老國相韓彧眼前一一浮現……
如此天縱之才,若果真流往他國,則必為大驪舉國之憾啊!
如此王天下之人,若果真受到啟用,則必將掀起驚濤駭浪,席卷整個九州啊!!
屆時,我泱泱大驪……卻又還有立國存身之地麼?!
念及至此,韓彧不禁憂從心來,連連搖首不止,口中無力而道。
“殺了、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如此一幕,看在此刻之天啟聖皇眼中,卻也忍不住微微一歎,心知老丞相這是入了魔怔了!
但又著實無可奈何,隻得好言勸慰而道。
“哎呦喂!我的老丞相誒!你怎的……突然和一什麼小小典吏給較上勁了?”
天啟聖皇此刻簡直哭笑不得,舉薦他做國相的是你,不成之後又命寡人去殺他的卻還是你!
如此自相矛盾……卻還真真是惹人發笑!
韓彧見此情形,如何不知聖皇陛下隻當自己是兒戲之語!
他不由當即上前,一把抱住陛下雙腿,眼噙熱淚般痛哭而道!
“陛下!老臣、老臣此言絕非妄言啊陛下!此人之價值……甚至遠勝於炒鋼之法!絕不可、絕不可令其投往他國啊陛下!!”
天啟聖皇聞言更是大感無奈,見老丞相都已然入魔至此,甚至於連曾經與大驪失之交臂的炒鋼之法都拉了出來!
這令他心中大歎之餘,卻也不忍心再過多刺激,隻好隨口應允而道。
“好好好……寡人等會便命人殺了他?老丞相可算滿意?”
“陛下啊!!”
韓彧聞聽此言,當即失聲大呼!
直至此時,他如何不知聖皇陛下卻是連自己一個字都未曾聽得進去?!
甚至於在他眼中,自己已然同笑話一般令人大感可笑!
自己不惜拿出天啟聖令這等保命聖物,就是為了讓陛下看到自己的決心與誠懇!
就是為了在大限將至之前,再為陛下與大驪發揮自己餘生最後一點點的光與熱!!
然而,一切一切,卻隻淪為滑稽一般令人可笑……
“陛下……陛下啊……”
韓彧在嘴中喃喃念著,腦海中思緒紛亂,昏漲發懵,直至忽然間身形一顫,卻是瞬間眼前一黑,竟就此癱軟在地!
“啊?丞相!老丞相?!”
在他徹底失去意識之前,這是他所能聽到的最後一句……
……
中庭城·國相府
“夫人!夫人!老爺醒了!老爺醒了!!”
昏昏沉沉之中,韓彧強撐著艱難挪開眼皮,便聽到身旁婢女忽遠忽近的驚叫聲,再不知過了過久,卻傳來了自己夫人呂氏的聲音……
“老爺啊……是我啊老爺……”
呂稚趴在老爺身前,不斷伸著一隻手輕輕撫慰著老爺的霜鬢、麵頰,口中隱帶哭聲般輕聲喚道。
“夫人……夫人……夫人啊……”
聽到這道無比熟悉的聲音,韓彧隻感覺心中驟然升起了幾分力量,當下便強自撐著,勉力開口而道。
“哎!老爺!”
呂稚聞聽此言,連忙雙手抓起老爺的右手,一邊貼在自己的麵龐之上,一邊連忙應聲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