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他在想，殺了那麼多小動物，大概是要下地獄的吧。嗯……那個時候，已經做好下地獄的準備了。”
“可是地獄沒有出現，他看到了一個活蹦亂跳的小姑娘走了過來。她當時穿著白色的裙子，很乾淨很可愛。她沒有嫌棄他，遞給了他一包濕巾，還給他買了一大包吃的。”
“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認定了她是他的救世主。他憑著那包食物活了下來，後來他又回到了那個地獄一樣的家裡，踩著所有人的屍體爬到了最高位，將之前欺負過他的人一個一個弄死。”
“然後，他想去找她的救世主。他花了很多年去打聽她的消息，可惜，已經晚了。”
“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有了男朋友——你說，我怎麼甘心呢？”
說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榮京的眼神已經變了。
寧皎依清楚地從他眼底看到了妒忌與怨恨，還有強烈的摧毀欲。
這樣的眼神，看得她心驚，掌心都滲出了汗。
她其實很少怕什麼人的，被人震懾到，更是不曾有過的體驗。
可榮京剛剛的眼神實在是太恐怖了。
寧皎依將這個故事消化了一會兒，再結合一下榮京之前說的那句“你八歲那年我們就認識了”，她馬上猜到了什麼。
寧皎依沉默了一會兒，開口向榮京求證“你說的那個女孩子，是我？”
榮京笑笑，他的聲音裡似乎帶了幾分自嘲“你果然不記得了。”
寧皎依陷入了沉默。
她抬起手來揉了一下額頭，努力地去回憶小時候的事情。
但是，絞儘腦汁想了半天，都沒想起來什麼。
她小時候發生的事情太多了。
人的記憶容量也是有限的，她記得的基本上都是比較重要的事情。
對於當時的她來說，隨手幫助一個人並不是什麼需要特彆銘記的事情。
所以，即使她再怎麼費勁兒，都一片空白。
根本沒有記憶。
她也不知道，自己竟然會在無意間成為彆人的“救世主”。
“救世主”一詞，實在是太過沉重了，光是聽著，寧皎依都覺得很難受。
這擔子壓在她身上，她承受不住。
“我確實不記得了。”寧皎依開口對榮京說，“但當時就算是彆人，我應該也會幫的，隻是舉手之勞，你真的不必……”
“對你來說是舉手之勞，但對我來說不是。”榮京打斷了寧皎依的話，他直勾勾地看著她，目光熾熱“如果不是當初的你，就沒有今天的我。”
這話分量實在是太重了，寧皎依自認為自己沒本事在他生命中扮演如此重要的角色。
榮京這麼一說，寧皎依馬上搖頭反駁“你彆這麼說，你坐到今天的位置是因為你有本事，跟我沒關係。”
“還有，這件事情我真的不記得了，我小時候確實看到可憐的人都會隨手幫一下，不是什麼大事兒，你也不是唯一一個被我幫過我人，你真的不用把這事兒放在心上。”
寧皎依不願意承受彆人如此深重的感情。
聽完榮京的經曆以後，寧皎依多少有些同情榮京，畢竟她也不是鐵石心腸的人。
但同情歸同情，她對榮京確實是一點兒男女之情都沒有，也不可能因為這個就接受榮京。
“我已經放在心上了，而且放了十五年。”榮京勾唇笑了笑，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不想知道後麵的事情了？”
寧皎依被他的問題問得懵了幾秒鐘——
什麼後麵的事情？
難道還有後麵的事情嗎？
“還有什麼？”寧皎依以為，故事到這裡已經結束了。
“找了她這麼多年，看到她跟彆的男人在一起，你覺得我會甘心嗎？”榮京反問寧皎依。
寧皎依沉默著，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榮京輕笑了一聲，不等她的回複，繼續道“不會甘心，所以要采取行動。我從來都不會坐以待斃。”
“盛馳耀跟你說過他認識我吧。”榮京似乎絲毫不避諱在寧皎依麵前提起盛馳耀，甚至說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他都沒有任何心虛的意思。
寧皎依原本也是想問榮京關於盛馳耀的問題的，沒想到他竟然主動提起了。
榮京這一提，寧皎依瞬間就想到了當年開房的那件事情……
她右眼皮跳了一下。
難道，這件事情和榮京有關？
這個時候，服務生正好過來上菜，打斷了他們兩個人的對話。
寧皎依兩隻手捏著麵前的水杯，嘴唇輕抿著，臉色看起來十分難看。
而榮京則一直帶著笑容，就這樣看著她，目光一刻都不曾從她臉上挪開過。
等服務生上好菜，榮京笑著說“先吃開胃菜吧，我記得你應該很喜歡這家店的前菜。”
榮京所有的話裡都在透露著一個信息——
他對她很了解。
寧皎依覺得自己後背發涼，她不知道榮京暗中盯著她觀察了多久，竟然能將她吃東西的喜好都摸得這麼清楚。
實在是太可怕了。
她哪裡還有胃口吃東西？
現在，寧皎依隻想搞清楚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後來你做了什麼？跟盛馳耀開房的人是你安排的？”
寧皎依也沒有拐彎抹角，直接拋出了這個問題。
“你很聰明，確實如此。”榮京欣然承認，“當年他確實是被我算計了，我知道他喜歡你很多年，隨便找一個和你一樣的女人勾引他，他就把持不住了。事實證明，他對你的愛也不過如此。”
寧皎依“……”
聽完榮京的這些話，寧皎依腦袋裡隻剩下了一個詞來形容他，那就是變態。
“其實那個女人，是我帶她去整容醫院照著你的樣子整的，她的臉跟你的重合度百分之百，連聲音都跟你一樣。”
榮京越說，寧皎依就越覺得他變態。
想想世界上存在一個整容整成自己樣子的人，真的是太膈應了。
“他睡過之後，我就去找他了。他和我合作演了一場戲。”榮京笑著說，“所以，當初你和傅定泗分手，我們都有功勞。”
寧皎依的表情變了一下。
她的臉色極其嚴肅，腦海中閃過了寧晚晚之前說過的那些話。
“你認識寧晚晚。”寧皎依這句話是肯定句。
“認識啊，當年要不是她幫忙把視頻交給傅家的話，事情也不會進行得這麼順利了。”榮京一臉深情地看著寧皎依，“你真的很聰明。”
寧皎依“嗬，你也是真的很變態。”
榮京點點頭，“這我承認。為了得到你，我不擇手段。”
寧皎依被他的無恥和坦然弄得無話可說。
那句話果然說得沒有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這話在榮京身上真是得到了最充分的應證。
“傅定泗配不上你。”榮京對寧皎依說，“他配不上你的付出。”
“他配不上，你就配？”寧皎依覺得榮京的邏輯很可笑，“你沒必要把他當成你的假想敵，我不要他，也不會要你。”
“是嗎。”榮京但笑不語，他並沒有被寧皎依的話激怒，而是若有所思地說“總有一天你會發現，你隻能要我。”
“……”他無比自大的話語，寧皎依並不想理會。
榮京不在意她的沉默，繼續道“現在不相信沒關係，時間會證明這一點的。”
“你身邊，真心對待你的人，隻有我一個。”榮京抬起手來，修長的手指整理了一下領口，隨後輕笑“除了我之外，不要信任任何人，他們都會背叛你。”
寧皎依被逗笑了。
他還真是……
這種話說出來，不覺得好笑嗎？
寧皎依和榮京的這頓飯吃得並不愉快。
榮京說了這些事情以後，寧皎依連一頓飯都沒吃完，就先打車走了。
她的反應在榮京意料之中，所以榮京倒是沒有攔著她。
寧皎依走後，榮京一個人坐在桌前喝著紅酒，想著她剛剛憤怒的反應，眼底都是笑。
她生氣的時候，都是那麼好看。
榮京並沒有急於在這個時候將嘉陵的事兒告訴寧皎依。
雖然是時候了，但今天絕對不是最佳的時機。
他要一點一點地，摧毀她對身邊人的信任。
………
榮京一個人坐著喝了幾杯紅酒。
喝完酒之後，他掏出手機，撥出了嘉陵的電話。
然而，回應他的，隻有聽筒裡急促的忙音——
聽到這個聲音，榮京瞬間便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兒。嘉陵這是把他拉黑了。
嗬，她現在膽子倒真是大了不少。
以為這樣就能徹底擺脫他了？
那她還真是……太天真。
榮京招手喊服務生過來買了單，隨後便驅車離開了餐廳。
這一次，目的地是嘉陵的公寓。
餐廳離嘉陵的公寓並不遠，十幾分鐘就到了。
榮京過來公寓之後才發現，嘉陵還沒有回家。
榮京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這會是七點半。
嘉陵的工作經常加班，這個時候，她隻可能在工作室了。
思及此，榮京再次上車，朝著孚寧的方向開了過去。
………
榮京將車停在了孚寧的樓下，頗為耐心地等了半個多小時，終於等到了加班結束的嘉陵。
看到嘉陵的身影從辦公樓走出來之後，榮京直接下了車，大喇喇地擋在了她麵前。
嘉陵跟材料合作方周旋了四個多小時，現在身心俱疲。
好不容易下班，她正想回去好好吃碗麵睡個好覺，卻被榮京攔住了。
嘉陵抬起頭看到榮京之後，有種絕望的感覺。
上一次她已經請求榮京放過她了，這幾天榮京沒來找她，她以為自己的話起到了作用。
這種僥幸的念頭剛剛生出來的時候，榮京又再次出現了——徹底地擊碎了她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