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定泗這話說得絲毫不給榮京留麵子，而且直接戳中了他最敏感的點——
榮京自認為自己前頭二十多年的人生都是汙點，是地獄。
他身邊的人沒有誰敢這樣直接地提起他當年的事情，偶爾不經意地說起，都是小心翼翼的態度，誰都不敢嘲諷。
而傅定泗現在卻這麼直接地嘲諷他，這簡直就是在打他的臉。
榮京徹底被激怒了，這一次直接用槍抵住了他的額頭。
他的手指摸上了扳機，仿佛下一秒鐘就要動手。
寧皎依屏住了呼吸，她甚至忘記了出聲說話，隻能拽著傅定泗的袖子提醒他不要再繼續說了。
難道他不知道榮京是個瘋子嗎，現在他們單打獨鬥，惹怒了他不會有任何好處——
然而，傅定泗並沒有聽寧皎依的話，仍然在繼續往下說“你以為安排了一個跟她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去跟盛馳耀睡，我就會以為她出軌了。”
“你以為我認不出來她？我覺得你在侮辱我的智商。”
傅定泗的話越來越過分。
榮京聽著他的話，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意識到了，情況似乎不太對。
雖然他這幾年並未跟傅定泗接觸過，但通過嘉陵和媒體的描述，他大概知道傅定泗是個什麼樣的人——
那個人格，善良得過分，也懦弱得過分。
他根本不可能說出來這種話。
想到這裡，榮京眯起了眼睛——
嘉陵之前有跟他說過，之前的那個人格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可現在這是什麼情況？
“你不是他。”榮京盯著傅定泗吐出了這句話。
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句。
傅定泗嗤笑了一聲，提到那個人之後，他的神情更是不屑“你以為那個蠢貨能站在這裡跟你對峙。”
寧皎依“……”
聽到傅定泗這麼說，她心裡有些不舒服。
不過她不得不承認，傅定泗說得是對的。
如果是那個人……大約也是認不出她的吧？
他們兩人的開始就是一場錯誤，是她強求來的，那個人對她從來沒有過深入的了解。
“那你更該死了。”弄清楚他的身份之後，榮京眼底的殺氣更濃了幾分。
交談過後，榮京再度看向了寧皎依，笑著問“他死了，夠不夠你徹底死心？”
“榮京，你沒必要這樣。”寧皎依鬆開傅定泗站了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是一時衝動，還是想借著這樣的機會將真心話說出口。
寧皎依看了一眼傅定泗，然後掐著手心對榮京說“我已經不愛他了，就算你不出現，我也不會跟他和好。我不想這輩子都被困在這一段關係裡。”
“那你愛上誰了？”榮京盯著她，“彆告訴我你愛上了那個已經消失的人。”
“沒錯，我是愛上他了。”寧皎依順水推舟地承認了，“可是我知道他不可能愛我，所以我才會放手離婚。至於他——我跟他在幾年前就分手了。他們兩個人，我都不打算要了。”
傅定泗半跪在青石板上，聽著寧皎依冷靜地說出這番話，他隻覺得自己肩頭上的傷口更疼了，像是被人反複鞭撻一般。
——他知道寧皎依可能是為了在榮京麵前演戲這麼說的，但即使知道她抱著這樣的目的，他仍然非常難受。
是因為她演技太好了嗎？
還是說……他內心真的在嫉妒那個人。
傅定泗腦海中又閃過了他們兩個人相處的畫麵。
他咬緊了牙關，太陽穴劇烈跳動著。
“你讓他走，我跟你回去。”寧皎依冷靜地做出了決定。
她現在必須果斷，不能再讓傅定泗受傷了。
………
嘭！
寧皎依這邊剛說完話，身後突然又傳來了一陣槍聲。
寧皎依以為榮京喊來了人朝傅定泗開槍，她渾身哆嗦，幾乎要站不穩了。
寧皎依顫抖著身體轉向了傅定泗，卻發現他身上並沒有新傷——
再看榮京，他的胸口處中了一槍，這會兒正在流血。
這是怎麼回事兒？
寧皎依整個人都懵了。
她正疑惑的時候，就看到幾個人齊齊衝上來圍住了榮京。
“彆動，警察，你涉嫌綁架和非法拘禁，跟我們走一趟。”
警察直接亮出了身份。
寧皎依聽到這裡，總算明白了傅定泗剛才為什麼會跟榮京說那麼多話——
大概是為了拖延時間，讓警察直接把榮京帶走吧。
不過，榮京看到警察之後也沒有表現出什麼害怕的樣子，他勾起嘴角輕佻地笑著，明顯不打算配合。
“傅先生先帶受害者離開，這裡交給我們。”警察回頭跟傅定泗說了一句話。
寧皎依聽到這話之後，直接扶起了傅定泗，準備帶著他去鎮上的醫院處理傷口。
傅定泗現在臉色已經不太好了，流了這麼一大灘血，絕對是失血過多了。
“當著我的麵跟他走，皎皎，你以為我是死的嗎？”榮京的聲音又恢複到了之前的溫柔。
他說話的時候還在擺弄著手裡的槍，嘴角微微勾起來，眼底卻是一片冰涼。
寧皎依聽到榮京用這種語氣說話，脊背發涼，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她之前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會如此懼怕一個人——
其實單打獨鬥的時候，她是不怕榮京的。
約莫是因為心裡清楚榮京不可能真的要她的命，所以會有些有恃無恐、肆無忌憚的感覺。
實際上榮京囚禁她的這幾天倒也沒有真的做過什麼傷害她性命的事情，也沒有對她動過槍。
她知道榮京對她有年少時的濾鏡在，所以他願意每天將那些肉麻的話掛在嘴邊哄著她，就算她動手打他，他也不還手。
但傅定泗不一樣。
榮京一直都把傅定泗當成眼中釘肉中刺，從他說話的語氣裡就能感受到他多麼想讓傅定泗死。
寧皎依不想看傅定泗因為她出事兒——
………
榮京徹底爆發了。
他直接將槍口瞄準了傅定泗，接二連三地開槍。
好在警方這邊反應迅速，幾個警察很快開始和榮京纏鬥了起來。
但傅定泗這邊確實沒能幸免。
榮京的每一槍都是朝著他來的，而且都是打向最致命的地方——
榮京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要讓傅定泗死。
單從動作的狠絕程度就能看出來，他究竟有多恨傅定泗。
寧皎依顧不得彆的，拽著傅定泗往外走。
傅定泗後背上又挨了一槍，他幾天沒休息，現在又流了這麼多血，整個人都很虛弱，走路都有些走不動了。
寧皎依感覺到傅定泗走路的速度越來越慢，她回過頭來紅著眼眶看著他，“傅定泗你——”
“沒事，你哥在外麵，你從我兜裡拿手機給他打電話。”
傅定泗喘著粗氣說出了這句話。
說完之後，他整個人便倒了下去。
“傅定泗！！！”寧皎依尖叫了一聲，眼淚就這麼湧了出來。
她抬起手來胡亂擦了一把眼淚，隨後蹲下來從傅定泗的兜裡拿出了手機。
她雙手顫抖地輸入手機密碼開了鎖，然後在通話記錄裡找到了寧綏和的名字，撥了出去。
鎮醫院，搶救室外。
寧皎依穿著一身男士睡衣和拖鞋蹲在樓道裡，素麵朝天，頭發也是亂糟糟的，看起來十分狼狽。
她身上還染著血，臉上也有乾涸的血跡。
寧綏和看到寧皎依這狀態，心疼得不行。
他走到寧皎依身邊，彎腰將她從地上拽了起來，摟著她，輕拍著她的肩膀出聲安慰。
“彆怕，在搶救了，傅定泗命大，不會有什麼事兒的。”
雖然嘴上這麼說著，但寧綏和自己心裡也沒譜。
傅定泗中了兩槍，而且有一槍是直中要害的——
身後中的那一槍，應該直接穿破胸膛了。
如果傷到心臟的話……
想到這裡，寧綏和有些窒息，胸口悶得不行。
他現在隻能祈禱傅定泗彆出事兒，不然寧皎依真的會崩潰。
這兩個人一路走得實在是太難了，不是生離就是死彆……
寧綏和說不出來什麼好聽的話了，他隻能這樣摟著寧皎依安慰她，不斷地告訴她“一定會沒事兒的”。
這話聽起來蒼白無力，寧皎依也知道寧綏和這麼說根本就是出於安慰。
她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滿腦子都是傅定泗奄奄一息的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