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沒多久，寧綏和回來了。
寧綏和回來了解了一下情況之後，還是聽從了寧皎依的話，先讓傅家的人回去了。
送走傅家的人之後，寧綏和這邊還沒來得及跟寧皎依說話，就接到了警方那邊打來的電話。
給寧綏和來電話的，是這次案件的負責人李隊長。
寧綏和沒有避諱，直接在病房裡接了電話。
“李隊長，什麼事兒？”寧綏和問。
李隊長說“寧先生，嫌疑人的家屬過來了，是個老太太，說是要見你一麵，她不太相信嫌疑人會犯事兒。”
寧綏和“什麼老太太？”
李隊長說“應該是他的家人吧，他剛被我們帶走的時候就讓我們幫他隱瞞著這件事兒，也不知道老太太是怎麼知道的，還直接找過來了……”
李隊長也是為人子女的，晚輩犯事兒了，肯定是要照顧長輩情緒的。
嫌疑人也是人，榮京開口提這個要求的時候，李隊長也完全能理解，所以才會幫著他隱瞞。
沒想到的是，老太太這次竟然直接找來了警局。
“你們沒跟她說榮京做了什麼好事兒？”寧綏和反問李隊長。
李隊長汗顏，“這次瞞不住了，說了，但老太太不太信，非要見你。要不寧先生你就過來跟她見一麵吧，不然老太太一直待在這裡不肯走……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行我知道了。”寧綏和說，“你先讓人等著吧，我今天抽空去一趟。”
說完，寧綏和便掛斷了電話。
病房裡很安靜，寧綏和通電話的時候，寧皎依和白曉都沒有出聲。
寧皎依聽到了電話那邊警方的人說有個老太太過去了。
雖然完整的話沒聽清楚，但寧皎依也能判斷出來，警方口中的老太太，大概率是陳奶奶。
想到陳奶奶對她的熱情，寧皎依心裡有些不舒服。
榮京確實是個變態，但老太太是無辜的。
在老太太心裡，榮京一直是個遵紀守法又孝順的人，
如今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老太太肯定不會相信。
寧皎依試著想了一下陳奶奶知道這件事情的真相之後會有多麼傷心，有些於心不忍。
“哥。”猶豫一番之後，寧皎依主動喊了寧綏和一聲，並且對他說“我跟你一起去警局吧。”
寧綏和放下手機，聽到寧皎依這一說，愣了一下“什麼？”
“他們不是說有個老太太要見你嗎，我認識她，我跟你一起去吧。”寧皎依說，“榮京是被那個老太太撫養長大的，老太太不知道榮京做過什麼事情。”
寧綏和“……”
合著榮京還刻意隱瞞了老人家，為的就是不讓老人家替他操心？
他這種人，還會有這種覺悟？
寧綏和不太想讓寧皎依去警局，但寧皎依執意要過去，寧綏和拗不過她，最後隻能帶著她走了。
白曉沒有跟著一起，寧皎依拜托她在這裡守著傅定泗。
白曉沒意見，點頭答應了。
從醫院到警局的路上，寧綏和忍不住問寧皎依“為什麼非要親自過來？”
寧皎依垂下頭思考了一陣子，然後說“老太太對我挺好的。”
“那天晚上，我跟榮京就是在老太太那邊住的，她以為是我跟榮京在一起了，特意包了餃子打算第二天早上煮給我們吃。”
說到這裡，寧皎依的眼眶驀地有些酸，“我看到她，就想起爺爺了。爺爺對我也是這麼好。”
“……”
寧綏和說不出話來。
在他的印象裡，寧皎依不該是這種莫名仁慈的人。
聽寧皎依這說法，寧綏和總覺得她好像有點兒同情榮京——
要是榮京沒傷傅定泗，寧皎依這個態度，說不定他還能找點兒理由說服一下自己。
可是現在，傅定泗被榮京兩槍打到昏迷不醒，明天的手術結果如何還不知道。
這種情況下，寧皎依竟然會說這種話？
這實在不像她的風格。
之前，誰要是敢動傅定泗，寧皎依可是要跟對方拚命的。
“你是不是覺得我挺白蓮花的？”寧皎依已經看穿了寧綏和的想法。
她自嘲地笑了笑，“其實我也是這麼想的。”
“你同情榮京？”寧綏和問寧皎依。
寧皎依搖搖頭，“我不同情他，他沒什麼好同情的。”
“那你——”
“我隻是覺得老太太很無辜而已，她什麼都不知道。”寧皎依說，“榮京確實是個變態，但對她是真的孝順，這兩者並不矛盾。”
“好，那你告訴我，你打算怎麼辦？”寧綏和問寧皎依“你要因為對老太太的同情，所以放過榮京？”
“沒有。”寧皎依搖搖頭，她還沒有那麼仁慈。
“我隻是覺得，我可以換一種比較溫和的方式讓她知道真相。我不打算放過榮京。”寧皎依明確跟寧綏和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寧綏和聽到寧皎依如此表態之後，才放心了一些。
要是寧皎依真的決定就此放過榮京，那他真的是要吐血了。
………
二十分鐘以後，寧綏和將車停在了警察局門口。
寧皎依和寧綏和兩人一起走了進去。
剛進門，就看到了站在樓道裡焦急等待的陳奶奶。
陳奶奶一眼就看到了寧皎依，之後便匆忙朝著她走了上來。
李隊長下意識地要攔著老太太，怕她做出什麼過激的行為。
不過，她李隊長還沒行動，寧皎依便擺擺手，示意他不要管。
“依依啊，這是怎麼回事兒，小京怎麼會被抓起來了？”陳奶奶上來抓住了寧皎依的手。
老太太聲音帶著哭腔，手指在發抖，每個細節都在昭示著她有多擔心榮京。
寧綏和也是心軟的人，看到上了年紀的老太太露出這種表情，他也有些於心不忍。
突然就明白了寧皎依為什麼要親自過來。
這老太太看著確實是慈眉善目的，根本沒辦法把她跟榮京那樣的變態聯係到一塊兒去。
“陳奶奶，有些事情，榮京一直瞞著你沒有跟你提過。”寧皎依拍了一下老太太的手，她深吸了一口氣，對老太太說“我和榮京不是男女朋友，我之前是被他綁架的，報警的人是我哥，這中間也沒有什麼誤會。雖然我很尊重您，但這次的案子，我會按照警方的流程走完。”
老太太聽完寧皎依的話之後，好長時間都沒回過神來。
大概是因為人年紀大了，反應的速度都慢了許多。
過了有五六分鐘，老太太終於緩過來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寧皎依，“你是說……你是被他綁架的？”
“是的。”寧皎依點點頭，“我不喜歡他，那種情況下配合他，也是為了自保。”
“他怎麼能這麼糊塗……”老太太並沒有懷疑寧皎依的話。
她雖然上了年紀了，但基本判斷是非的能力還是有的。
寧皎依不可能拿這樣的事情騙她……
看到老太太的態度，寧皎依和寧綏和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有些驚訝。
他們本來以為，老太太是不會當下相信的。
寧皎依甚至都想好了接下來該怎麼說了，沒想到老太太竟然這麼信任她。
“依依，他沒有把你怎麼樣吧？”陳奶奶抓過了寧皎依的手，一臉擔心地看著她。
剛剛她情緒太激動，沒注意到寧皎依憔悴的臉色和紅腫的眼眶。
現在一看，才發現她狀態這麼不好。
陳奶奶看得有些心疼，“依依，小京是不是欺負了你？你……”
“沒有。”寧皎依知道老太太這話是什麼意思，她搖搖頭，否認“他沒有把我怎麼樣。”
“那就好，那就好……”老太太鬆了一口氣，“你沒事兒就好。”
寧皎依“……”
“至於他犯的錯，他就要承擔，我也不多問什麼了，警察這邊怎麼處理，我都沒有意見，他都這麼大的人了，怎麼能這麼糊塗……”
老太太的聲音都在抖，“太讓人失望了。”
寧綏和聽著老太太這麼說，嘴角抽了一下。
才這樣就失望了？
那她要是知道了榮京做過的其他事兒，豈不是得一蹶不振了？
難怪寧皎依要親自過來。
傅啟政和洛湘在名城當地時間淩晨三點半的時候來到了機場。
從淩晨飛到淩晨，傅啟政和洛湘兩人都是一臉的疲倦。
傅啟政還好些，他常年加班出差，身體已經適應了這樣的節奏。
但洛湘的情況就沒那麼好了。
洛湘聽完寧皎依經曆的那些事兒之後，氣得一路上都沒睡覺，一直在喝咖啡撐著。
結果，落地的時候，整個人精力都耗儘了。
好在傅攬淮安排來的司機已經提前等在了門口，也替他們在醫院附近安排了酒店。
上車之後沒多久，洛湘就困得倒下了。
她是靠著車窗睡著的，傅啟政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一隻手扶著她的腦袋，讓她靠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前排的司機看到這一幕之後，壓低了聲音詢問傅啟政“傅總，先去酒店嗎？”
傅啟政點了點頭，決定先去酒店。
洛湘這樣子，不睡幾個小時，明天估計要病倒了。
距離傅定泗做手術的時間越來越近。
寧皎依昨天晚上難得完整地睡了三個多小時，但精神頭還是不太好。
神經緊繃了這麼長時間，睡三個小時根本緩不過來。
寧皎依早晨五點鐘就睡不著了，她爬起來洗漱了一下，連衣服都沒換。
白曉也跟著寧皎依起來了。
她洗漱完之後去樓下的食堂給寧皎依買了早餐。
寧皎依隨便吃了兩口，便沒有再動。
六點鐘的時候，人陸陸續續到了，醫院這邊也開始做術前準備了。
病房裡擠滿了人，寧皎依緊張地捏著拳頭，掌心發汗，身體冰涼。
她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線，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皎皎！”寧皎依正緊張的時候，突然聽到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寧皎依險些以為自己是因為過於緊張出現了幻覺。
她聞聲看過去，卻看到了洛湘和傅啟政站在一起的畫麵。
“你們……”寧皎依艱澀地開口，“什麼時候過來的？”
傅啟政說“淩晨到的，昨天接到攬淮的通知之後就買機票了。”
“哦……”寧皎依點點頭，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她現在腦子有點兒轉不過來。
傅啟政看著寧皎依憔悴的樣子，就知道她肯定沒好好睡覺。
她這麼擔心傅定泗，也是意料之中。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寧皎依這樣子，傅啟政又想起了消失的那個人。
他決定消失的時候就說過，寧皎依愛的人根本不是他。
哎……傅啟政歎了一口氣。
如果受傷的是那個人，寧皎依還會不會這麼擔心？
“啟政哥，你來了。”傅攬淮走上來跟傅啟政打招呼。
打完招呼之後，傅攬淮又看向了旁邊的洛湘，“嫂子，你也來了。”
洛湘聽到傅攬淮這麼喊她，下意識地就要反駁“誰是你……”
然而，洛湘的話剛說了三個字，就被傅啟政打斷了。
傅啟政轉過頭問傅攬淮“定泗的手術幾點開始？”
傅攬淮回複“定在九點半，不過馬上要去手術室了，應該能提前開始。”
傅啟政思忖片刻，又問“手術大概進行多長時間？”
提到這個問題，傅攬淮苦笑“不清楚，醫生那邊沒給具體的時間，慢慢等吧。”
這個答案也在傅啟政的預料之中。
傅定泗的情況這麼複雜，手術中可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問題，確實沒辦法估算時間。
跟傅攬淮聊完之後，傅啟政看向了寧皎依。
他拍拍寧皎依的肩膀，安撫道“放寬心，他會沒事兒的，他的身體素質很好。”
寧皎依點點頭。
麵對傅啟政的安慰，她也隻能這樣回複了。
病房裡人很多，雖然洛湘過來了，但寧皎依也沒有多說話，整個人悶悶不樂的。
洛湘本來還想安慰寧皎依的，但是看到病床上的傅定泗之後，她也說不出來安慰的話了。
傅定泗整個人看起來都沒什麼生命跡象了，她都擔心得不行，更何況是寧皎依？
洛湘挽住了寧皎依的胳膊，此時，她能做的，大概就是通過這種方式給她力量。
………
九點出頭的時候，傅定泗便被推去了手術電梯。
這個過程是不允許家屬跟著的，傅定泗被推進電梯之後，他們這群人就隻能在手術等候區等待。
手術結束之後，傅定泗會被直接送回病房——
當然，那是手術成功的前提下。
傅定泗被推進手術電梯之後，病房的一群人便來到了手術樓層的等候區。
因為是私人醫院，所以手術等候區的人並不是很多。
洛湘挽著寧皎依坐了下來，白曉跟著她們兩個人，安靜地坐在了一旁，幾乎沒有什麼存在感。
坐下來之後，洛湘對寧皎依說“這些事情，傅啟政跟我說過了。皎皎，彆傷心，不管怎麼樣，你還有我這個朋友，隻要你需要，我隨時在，我跟他們都不一樣的，我永遠站在你這邊。”
洛湘身邊也沒有什麼關係特彆好的朋友，她年輕的時候為了上一段感情徹底失去了自我，沒有讀書也沒有社交。
後來生完初初之後，她才開始重新像一個正常人一樣生活。
但即使如此，能交到的朋友還是很有限。
寧皎依算得上是她這些年裡最合拍的同性朋友了。
雖然她們兩個人現在不在一個城市，但洛湘覺得，這一點兒都不影響她們的感情。
寧皎依聽到洛湘這麼說之後，眼眶又有些酸了。
人脆弱的時候總是會想要尋找依靠，寧皎依下意識地就往洛湘懷裡靠了靠。
洛湘本身就比寧皎依年齡大，再加上她又做了媽媽，寧皎依這一靠，洛湘覺得自己的母性都被她給激發出來了。
洛湘抬起手來不斷地拍著寧皎依的肩膀，“彆擔心彆擔心，我們相信醫生，定泗肯定會沒事兒的，之前那麼艱難的時候他都過來了，這次肯定也不會有事兒……”
洛湘口中的“之前那麼艱難的時候”，指的是什麼，寧皎依大概猜得到。
說到這件事兒……
寧皎依吸了吸鼻子，問洛湘“那半年，他一直在紐約？”
“是啊，一直都在。”洛湘回憶著，“租了個公寓住了，基本上每周都會去醫院兩次，哎……其實一開始催眠的效果不太好的，醫生也說要做好心理準備，他可能回不來的。”
“不過你看啊，最後他還是回來了嘛，因為他很愛你，有時候人的感情就是有這麼大的威力，所有人都覺得不可能的事情，他就是做到了。”洛湘試圖用這種方式安慰寧皎依“所以你放心，這次他肯定也會沒事兒的！他會為了你戰勝所有的困難。”
洛湘並沒有說得很詳細，可是寧皎依卻從她的隻言片語中讀出了很多信息——
想到這些事情，寧皎依更加難過了。
她垂下頭，內心掙紮又自責。
她殺死了那個人。
雖然不是她親自動手的，但她絕對是主謀。
她讓他徹底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