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剛打開防盜門,正好碰上了寧綏和。
寧綏和是特意抽了周末的時間來看寧皎依的,順便還打算打聽一下她跟傅定泗到底在鬨什麼玩意兒。
沒想到,他剛到門口,正好就碰上了傅定泗。
不過……傅定泗的臉色很難看。
“你倆到底什麼情況?”寧綏和上下打量著傅定泗“彆告訴我又吵架了。”
“出去聊吧。”傅定泗回頭看了一眼。
他想,寧皎依這個時候多半是不會出來跟寧綏和聊的。
既然她已經決定了離婚,有些事情,還是要讓寧綏和知道的。
那種話……她大概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吧。
寧綏和點頭應了傅定泗的話。
接著,他們兩個人先後開車離開了博覽居,在附近找了一家餐廳,訂了個包廂坐了下來。
寧綏和隨便點了幾道菜,等服務生退下了之後,寧綏和便迫不及待地問傅定泗“你倆到底為什麼吵架?就因為她不想停工作那事兒?她那脾氣你還不知道嗎,她把工作室的事兒看得比什麼都重要,你就遷就遷就她不就得了。”
——她把工作室的事兒看得比什麼都重要。
聽到寧綏和說出這句話,傅定泗再度自嘲地笑了起來。
是啊,他當然知道她把工作室的事兒看得比什麼都重要。
但是,她卻肯為了離開他放棄這些。
多麼諷刺。
傅定泗這一聲笑實在是太詭異了,聽得寧綏和渾身不自在。
寧綏和盯著傅定泗看了一會兒,發現他現在的樣子特彆頹廢。
看著都有些不像他了——
在寧綏和的印象裡,傅定泗一向從容鎮定,不至於因為一次吵架就頹成這樣。
寧綏和覺得,這背後肯定還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這麼一想,寧綏和更著急了,“我說,到底什麼情況,你倒是說句話啊。你倆誰都不肯說,我想給你倆當和事佬都沒戲。”
“她要跟我離婚了。”傅定泗終於還是把這件事情說出來了。
他簡單明了地說出了這句話,寧綏和聽得無比震驚“什麼?!怎麼可能,是不是你做什麼讓她失望的事兒了?她等了你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把你等回來,怎麼可能隨便說著跟你離婚。”
寧綏和完全不相信寧皎依會說這種話。
“我一開始也是這麼想的。”傅定泗低著頭看著麵前的酒杯,“她等了我這麼多年,我好不容易才回來,我以為她怎麼都不可能跟我分手的。”
“那你們到底——”
“她愛上那個人了。”傅定泗打斷了寧綏和的話,“隻不過半年而已,她就愛上他了,愛到寧願為了不要我的程度,是不是很可笑。”
“等等,”寧綏和揉了一下太陽穴,他覺得自己腦袋有些疼,“你的意思是……皎皎跟你說,他愛上那個人渣了?”
寧綏和習慣稱呼那個人“人渣”。
這倒也不怪他說話難聽,因為那個人確實沒有認真對待過寧皎依。
傅定泗“嗯。”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寧綏和完全不相信這話,“之前她是鐵了心要離婚的,怎麼可能喜歡上他,她又不是自虐狂。”
傅定泗“……”
寧綏和“女人吵架的時候就愛說氣話,你這麼聰明,也不至於把她的氣話當真吧?她脾氣不好你也知道,惹她生氣了就好好哄一哄,這些狠話你就彆放在心上了。”
“不是狠話,不是氣話,她是認真的。”
認真地,想要和他離婚,
認真地,愛上了那個已經消失的人。
傅定泗說完這話之後又笑了一聲,他看著寧綏和,感歎道“我也想她隻是說氣話,可是我騙不過自己。”
“你剛剛說她很在乎工作室的事情,可是你知道她之前跟我說什麼嗎?”
寧綏和“……什麼?”
“她說,”傅定泗將寧皎依之前的話給寧綏和複述了一遍“她要離婚,如果離婚之後我不想看到她,她就離開名城。離開名城代表著什麼,你知道吧?”
寧綏和的臉色突然就嚴肅了起來“……”
傅定泗剛剛說那些話,他真的沒太在意,
小情侶之間吵架免不了要放狠話的,寧皎依本身又是個壞脾氣,賭氣說這種話太正常了。
可是……傅定泗一說這個,寧綏和就沒辦法把這個當成普通爭吵了。
他頓時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寧皎依說出來這種話,就代表她真的是想跟傅定泗離婚的——
就因為那個已經消失的人?
寧綏和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麼說她了。
“她可能腦子不清楚了,你彆管她。”寧綏和想了一下,還是覺得寧皎依太不爭氣了,“那個人渣對她一點兒都不好,她就是一時鬼迷心竅了,你等我一會兒去跟她聊聊,她有時候就是欠罵,罵醒了就好了。”
寧綏和現在完全就是恨鐵不成鋼的心態。
“不要罵她。”傅定泗看向寧綏和,說“不是她的錯。”
寧綏和“……”
他無語凝噎,哽了幾秒鐘都沒憋出來一句話。
最後,寧綏和長歎了一口氣。
“你們這些兒女情長,我真搞不懂。算了,你們兩個人也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不管你們了。”
他現在不止覺得寧皎依沒出息,也覺得傅定泗沒出息。
感情這玩意兒果然碰不得,誰碰誰沒出息。
傅定泗都已經被打擊成這樣了,還不忘替寧皎依說話。
哎……
不知道是誰說過一句話,愛是原罪。
現在,寧綏和總算明白這四個字是什麼意思了。
………
包廂內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最後是服務生過來上菜打破了這樣的沉默。
寧綏和給傅定泗倒了一杯果汁,催促道“我看你臉色不好,先吃點兒東西吧,你剛醒來沒多久,彆弄垮了身子。”
傅定泗沒反應。
寧綏和又問“對了,你這幾天去哪裡了?謹諾那邊——”
“我以後不會去謹諾了,你暫時幫忙代管一下吧。”傅定泗終於開口說話了,他看向寧綏和“這段時間我都不會在名城。”
傅定泗這語氣太不對勁兒了,寧綏和眼皮跳了兩下,內心湧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你要去哪裡?”
傅定泗沒回答。
寧綏和有些急了“你倒是說句話啊,彆告訴我你受打擊了準備尋短見。”
剛剛寧綏和從傅定泗的眼睛裡看到了一抹至死方休的光,心裡的擔憂更甚了。
雖然他知道傅定泗不是那種會因為感情尋死覓活的人,但那個眼神真的讓人心驚——
“不會,隻是去處理一些沒處理好的事情。”傅定泗還是沒說是什麼事情。
不過,寧綏和也足夠聰明。
他眯起眼睛看著傅定泗“你是說榮京?”
傅定泗不置可否,但寧綏和已經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了答案。
“你打算怎麼做?你彆胡來行不行,現在他不能入境,你要對付他就得去墨西哥,那邊都是他的人,子彈不長眼,他那個變態,你要是落在他手上——”
“不會。”傅定泗打斷了寧綏和的話。
他回過頭來看著寧綏和,淡聲道“我有人質。”
“什麼人質,榮京那變——”
寧綏和本來想說,榮京那變態能有什麼軟肋。
但是,話說了一半,他就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兒。
榮京那變態,還真的是有軟肋的。
說到軟肋,寧綏和最先想起的就是陳老太太。
但是他轉念一想,傅定泗應該不會狠到對一個老人下手吧?
想到這裡,寧綏和開口和傅定泗求證“彆告訴我你綁了陳老太太。”
傅定泗沒否認,反問他“有什麼問題嗎?”
寧綏和說了一句臟話,“不是吧,他缺德,你也跟著缺德?老太太什麼都不知道,年齡那麼大了,稍微一個不留神就沒命了——”
“那又如何。”傅定泗完全不在意這個,“隻要能弄死榮京,手段再卑劣我也無所謂。”
寧綏和被傅定泗氣到了,“你真是——”
“仁慈該留給配得上的人,他們不配。”傅定泗陰沉著一張臉,字裡行間都帶著殺氣,“如果沒有榮京,就不會有他,我和她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寧綏和“……”
他明白了,傅定泗這是把所有的罪名都歸咎到榮京身上了。
也是,他現在這個情況,確實需要一個情緒的發泄口。
“所以,他該死。”
“行了,我不勸你,你先跟我說說你打算怎麼辦。”寧綏和揉了揉太陽穴,“你要拿著老太太威脅他,照樣得去墨西哥,你一個人單打獨鬥,你確定你不會被他射成靶子?”
在寧綏和印象裡,傅定泗並不是一個擅長舞刀弄槍的人。
他跟普通人打架或許不會落下風,但是榮京是誰?
槍林彈雨裡走過來的人,傅定泗哪裡是他的對手?
而且——
上次傅定泗已經被他打得傷過一次了,差點兒沒了命。
寧綏和想起來上次的事兒還是有些後怕。
所以,他必須先了解一下傅定泗到底是怎麼計劃的,總不眼睜睜地看著他去送死。
“我有安排。”
傅定泗也知道寧綏和在擔心什麼,他直接把榮鉞的事兒跟寧綏和說了。
“榮京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哥哥,當年他本該是榮家的第一繼承人。”
“這事兒我知道,怎麼,你彆告訴我他還活著。”寧綏和根本不信榮京會放過對他有威脅的人。
“活著。”傅定泗說,“他同父異母的哥哥姐姐還有妹妹都活著。”
寧綏和聽到這消息之後有些消化不來,他皺起眉,“這不像那變態的風格啊,他是不是被抓住什麼把柄了?”
“當年皎皎救下榮京的時候,遞給了他一塊兒手帕。榮鉞後來拿著那塊兒手帕和榮京談判,榮京為了拿回手帕,所以放他們兄妹三個人走了。”
跟寧綏和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傅定泗的聲音還是有些沙啞。
寧綏和聽完之後簡直無語凝噎“……”
他知道榮京對寧皎依死心塌地,但他真的沒想到他竟然死心塌地到了這種程度。
為了一塊兒手帕,放虎歸山……
這他媽是什麼電視劇裡的情節?
難不成榮京也是隻要美人不要江山的人?
他們一個個的,都是怎麼回事兒?
榮京對寧皎依的執念,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深。
“這些年,榮鉞一直在想辦法扳倒榮京,但是一直都沒有掌握住榮京的軟肋。前段時間榮京被拘留,榮鉞打聽到了皎皎的存在。”
“如果我不找榮鉞合作,他大概會對皎皎下手。”傅定泗想了一下榮鉞的作風,絲毫不懷疑自己的判斷。
寧綏和聽到這裡也捏了一把冷汗,傅定泗分析得很到位。
榮鉞如果知道寧皎依就是那塊兒手帕的主人,絕對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榮京連一塊兒手帕都那麼在意,抓到了本人,有這個免死金牌在手裡,榮鉞豈不是可以為所欲為了?
“所以你找上了榮鉞,讓他知道了陳老太太的存在,順便讓他轉移目標?”寧綏和大概猜到了傅定泗的目的。
傅定泗搖搖頭,“不全是。”
“就算他不對皎皎下手,我也會和他合作。沒有他也沒關係,老太太在手上,榮京不敢做什麼。”傅定泗這話說得一點兒溫度都沒有。
提到老太太,他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心軟。
他這個架勢,就真的隻是把老太太當成了一個扳倒榮京的工具。
寧綏和覺得傅定泗有些殘忍,他開口提醒傅定泗“老太太是無辜的。”
“不無辜。”傅定泗說,“和榮京有關的人,都不無辜。”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傅定泗的態度非常堅決。
他不會因為心軟和同情就對陳老太太手下留情。
寧綏和看傅定泗是狠了心要這麼做,也沒有浪費口舌繼續攔他了。
“行,這事兒我不管你,不過你以後什麼打算?解決了榮京呢?你跟皎皎這邊你想怎麼處理?”
傅定泗搖了搖頭,沒有接話。
怎麼處理……
如果寧綏和知道了他的“處理方式”,大概會很麻煩。
傅定泗不想自己給自己找麻煩。
所以,他選擇不回答。
傅定泗這邊搖頭,寧綏和以為他是還沒想好,便給他出主意“大不了你再追她一次,之前也不是沒追過。”
“她想離婚你暫時就順著她,她可能也是需要一個情緒宣泄口。”寧綏和想了下,說“那個人渣突然消失了,她心裡多少會有些過意不去,日子久了她就分得清什麼是虧欠什麼是感情了。你倆好歹有這麼多年的感情基礎在。”
雖然嘴上這麼說著,但其實寧綏和心裡也沒底兒。
寧皎依那性格,他再清楚不過。
決定了的事情,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當下的這個情況,寧綏和也隻能感歎一句孽緣了。
老天爺真的很喜歡捉弄人,不服不行。
午飯之後,寧綏和就跟傅定泗分開了。
聊完之後他還是不放心,準備親自去跟寧皎依談談,順便勸勸她,彆跟傅定泗離婚。
雖然寧綏和心裡知道寧皎依聽他的可能性很小,但他還是不死心地想試一試。
傅定泗知道寧綏和肯定要去找寧皎依。
臨走的時候,他特意跟寧綏和說“不要讓她知道我去找老太太的事情。”
這話,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說了。
寧綏和看得出來,他是真的怕寧皎依知道這些。
寧綏和無奈地擺擺手,“行,我知道了。”
“嗯,謝謝。”傅定泗說。
寧綏和上下打量著傅定泗,半晌才憋出來一句話“你自己小心,不要死磕,聰明點兒。需要幫忙的話——”
“不需要,這件事情我能解決。”傅定泗打斷了寧綏和的話,“走了,再見。”
或許,是再也不見。
寧綏和站在原地看著傅定泗開車離開,掐了一把眉心,自己也轉身上了車。
………
一刻鐘之後,寧綏和將車停在了單元樓下。
他收起車鑰匙下了車,朝著單元樓走了過去。
博覽居是寧綏和名下的房產,寧皎依搬過來之後,門上的密碼一直都沒有改過。
寧綏和上樓之後,直接輸入密碼進了門。
進門之後,客廳裡空無一人。
寧綏和朝著主臥室的方向看了一眼,主臥房門緊閉著,按照他對寧皎依的了解,她多半是待在臥室不肯出來了。
她從小就是這個毛病,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出門。
寧綏和換了拖鞋,走到主臥門口,抬起手來敲了敲門。
裡麵沒反應。
寧綏和等不及了,直接擰開門把推門而入。
一進來,就看到了寧皎依趴在床上。
她整張臉都埋在了床鋪裡,這麼看過去,沒什麼生氣。
一看就是在難過。
寧綏和無聲地歎了一口氣,隨後,他朝著雙人床走了過去。
寧綏和在床邊坐下來,抬起手摸了摸寧皎依的頭發,“是我。”
聽到寧綏和的聲音之後,寧皎依還是沒反應,整個人一動不動,好像死過去了一樣。
寧綏和直接將她從床上拎了起來,讓她坐在了自己身邊。
寧皎依的眼睛已經腫得不像話了,臉上還帶著淚痕。
她目光空洞,看起來像是被抽走了靈魂一般。
寧綏和疼愛她,看到她這樣子,心裡自然不會好受。
寧綏和直接將寧皎依摟到懷裡,“有什麼不痛快跟我說,彆把自己關著。”
“哥……”寧皎依靠在寧綏和懷裡,終於找到了一點兒安全感。
她顫抖著聲音喊了寧綏和一句,然後問他“他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