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未展眉(3)_暮雲碧_思兔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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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未展眉(3)(1 / 2)

暮雲碧!

迷迷糊糊之中,白衣雪覺得自己身子軟綿綿的,全無半點氣力,一會輕飄飄地飛上了雲端,一會忽又急墮萬丈崖底,雖然張大了嘴巴,想要叫出聲來,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口內亦是極苦。等到再有意識之時,身子又是一陣冷一陣熱,冷熱交替,熱時如置身於碳盆之上燒烤,渾身發燙,冷時又似墜入了千年冰窟,寒冷徹骨,真是難受之極。

不知昏昏沉睡了多久,隱約感覺自己躺在了一張大木板床之上,牆上有一扇窗戶,隱隱透著亮光進來,眼前人影幢幢,有人在房中來回走動,又似乎在微微啜泣,但自己眼皮沉重異常,雙眼怎麼也無法睜開。頭昏腦脹時,又做起夢來,夢中自己回到了雪山,師父見他歸來,慈愛地笑了,就這麼一直瞧著自己,他問師父笑什麼,師父卻始終微笑不語;轉而又夢見沈泠衫,夢中她淚水漣漣,嚶嚶直哭,他就問她,你哭什麼呢?佛頭青的毒質,不是已經祛除了嗎?沈泠衫也不說話,隻是哭泣不已,無限悲傷。夢境陡轉,自己躺在了一葉小舟之上,四周一片漆黑,小舟在大海之上隨波逐浪、上下顛簸,周身百骸說不出的難受。

就這樣昏昏沉沉地睡著,中途感覺有人在給自己喂水喂藥,努力地將眼睛睜開一條縫隙,眼前卻影影綽綽,仿佛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霧縠雲翳,怎麼也瞧不真切。

病裡不知昏晝異,也不知過了多久,這一日,他忽然又做起怪夢來,夢見自己狂奔在一望無際的曠野之中,而身後有一隻長有飛翼和利爪的怪獸,緊追不舍,自己隻要稍一放緩腳步,那怪獸就迫近於咫尺之內,利爪刺撓之下,自己的後背處頓時鮮血淋漓,血肉模糊。於是他跑啊跑啊,跑啊跑啊,身後那怪獸扇動飛翼,始終不肯放過自己,於是他不停地奔跑,曠野廣袤無垠,根本看不到儘頭……

猛然間他身子一顫,曠野的儘頭現出一輪紅日,眼前大亮,驀地從夢中驚醒過來,神誌漸複,身子稍一動彈,隻覺渾身上下,都已被汗水浸透,骨頭酸軟,猶如大病一場,但精神感覺健旺了很多。

他緩緩睜開眼來,但見一方和煦陽光,透窗而來,映照著房間暖意融融。床幔低垂,自己正躺在一張大床之上,鼻中嗅到陣陣焚香。餘光掃視,屋內有人在金猊之中,熏了香藥,一縷青色的煙篆徐徐升起,嗅之使人心境空寂,靈台通透,室內一片靜漠恬澹。

他微一動身,陡覺全身骨頭如散架了一般,酸痛不已,忍不住低聲“哎喲”了一聲,耳畔就聽得屋內有人歡聲大叫“你醒啦,你終於醒啦!”聲音脆如銀鈴,語音中充滿了無限的歡欣。

白衣雪無法轉頭,就見眼前現出一張清麗的臉龐,那是沈泠衫。他凝神瞧去,沈泠衫神情歡愉卻難掩勞倦,清澈透亮的雙眸儘是眷注之色,眼中卻布滿了血絲,想必自己受傷以來,沈泠衫一直守候在自己的身邊,極少休憩。

沈泠衫目不轉睛地瞧著白衣雪略顯蒼白的臉,突然之間,晶瑩的淚珠撲簌簌地奪眶而出,一滴滴的濺落在被褥之上,頃刻一小片的褥麵,已被她的淚水浸洇濕透。白衣雪自幼與師父生活,胡忘歸對他雖照料有加,終不免有些粗枝大葉,此時自己身染重疾,沈泠衫不顧自己身子羸弱,如此細致入微照料自己,心中不由得一陣感動,鼻子酸楚,嘴唇噏張了幾下,卻覺口乾舌燥,竟然發不出半點聲音。

沈泠衫微微搖了搖頭,伸出一根玉蔥般的手指,按在了他的唇上,作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唇吐蘭息,嫣然笑道“你不要說話,是不是口渴了?”說著轉身端來一碗水,自己先用朱唇試了試水的溫度,方用湯匙一匙一匙地慢慢喂給他喝。

白衣雪雖覺口乾舌燥,但喉嚨腫痛難忍,這一碗水喂完,已是大半個時辰,隻覺體乏神倦,迷迷糊糊之中,又自沉沉睡去。再醒來時,紅日當窗,鳥鳴戶外,已是次日的清晨時分,渾身酸痛感減輕了不少,精神也大為好轉。

他稍一翻身,耳邊忽有人輕聲說道“小兄弟,你醒過來啦!”言語中透著欣喜,說話之人身形頎長,正是唐焯。

白衣雪微微扭過頭來,見唐焯正俯身站在床頭,目光明亮,眼神中滿是關切之情。他咽了一口口水,咽喉腫痛感也已大為緩解,說道“多謝……哥哥掛念……小弟……感覺好多了。”

唐焯微笑道“小兄弟,你都昏睡了三天三夜,可把我急死了。醒來就好,醒來就好啊!”

白衣雪茫然道“三天……三夜?”他迷迷糊糊地躺著,全然不知昏迷了如此之久。

唐焯搬了一張木凳,在床邊坐了下來,說道“是啊,你中了唐思幽那老怪物的‘鬼門掌心針’,已經昏睡了三天三夜。”

白衣雪道“多謝……哥哥,讓哥哥……勞神費心了。”心想“原來唐思幽掌中的暗器叫作鬼門掌心針,我這一回還真的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唐焯微笑道“小兄弟言重了,該當我多謝你才是。我今日能坐上這宗主之位,還不是兄弟鼎力相助之功嗎?賢弟於我唐門明道,恩同山嶽,無可圖報。”近年來的唐門比武大會,顯宗連連敗北,唐門宗主之位暌違已久,此回白衣雪力助顯宗重掌藥弩房的鎖鑰,顯宗上下對他自是感激不儘。

白衣雪聽唐焯這麼一說,方知他已經登上宗主寶座,喜道“那小弟在此恭賀宗主哥哥了。小弟此回受哥哥重托,幸不辱命,心裡也高興得很。”

唐焯說道“兄弟,明道上上下下數百人口,無人不念著兄弟的洪恩大德,你昏睡了三天,可真是把大夥兒都急壞了。”頓了一頓,臉上露出一絲詭笑,道“尤其是你的那位朋友,衣不解帶,目不交睫,守在你的身邊,未曾離開半步。”

白衣雪想到沈泠衫不顧自己身體孱弱,寸步不離服侍了自己三個晝夜,不禁百感交集,說道“隻怪小弟學藝不精,一不小心就著了他人的道兒,反而連累了宗主哥哥,還有沈姑娘為我擔心不已。”心中自責不已:“師父他老人家曾教誨說,‘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此回臨行前,他也一再叮囑,初入江湖,一切須萬般小心,切忌意氣用事。哪知自己行起事來,還是這般的逞一時之快,將師父的話兒,忘得乾乾淨淨。前番招惹了唐滯那個煞星,今日又遭唐思幽老兒的暗算,吃一塹卻不能長一智,如此說來,吃些苦頭倒也不冤。”

唐焯“哼”的一聲,臉上露出鄙夷的神情,說道“小兄弟彆這麼說。你年紀太小,閱曆尚淺,又兼心地純厚,哪知江湖上人心險惡,鬼蜮伎倆層出不窮。可恨那老怪物,不顧自家身份和江湖道義,竟作出如此卑鄙的行徑,委實為人齒冷。”白衣雪不由地想起唐思幽針芒般的眼神,他打個寒顫,隻覺周身寒毛直豎,說不出的難受。

唐焯微笑道“不過小兄弟且放寬心,所幸這鬼門掌心針毒性不算太過霸道,你每日按時服藥,安心調養些時日,當無大礙。”

白衣雪道“是。小弟今日感覺身子已爽朗了很多,宗主哥哥如此惦念,小弟感激不儘。”

唐焯微笑道“要說到‘謝’字,唐門顯宗上上下下,都感念兄弟的高恩厚義,都要謝你才是。常言道,大恩不言謝,日後兄弟的事,就是我明道的事,就是我的事,隻要哥哥能幫上忙的,你儘管開口,絕無推諉之理。我……我……”說到此處,他壓低了聲音,說道“楚妹和我,心中對你更是感激不儘。”最後這句話,神色極為衷懇,語氣亦無比真摯。

白衣雪道“不必客氣,小弟我……還盼著……早日喝上宗主哥哥和孫姑娘的喜酒呢。”

唐焯麵上一紅,神色稍顯忸怩,低聲說道“多謝兄弟吉言,若蒙老天眷顧,真有……那麼一天,到那時……到那時,兄弟你作為唐門的貴客,一定要大駕光臨,在我這裡多盤桓些時日。”他已為唐門新任的宗主,位尊權重,但終是年輕,談起自己的心上人兒,眉宇間的小兒女情態顯露無遺。

白衣雪道“哥哥大喜之日,小弟自當要來向哥哥討杯喜酒喝。”

唐焯喜上眉梢,連聲道“好,好啊!你我一言為定。”轉念想到,此回雖蒙白衣雪襄助,孫思楚與陸仕伽解除了婚約,但唐門明道、暗道勢若水火,始終不能相容,日後如若上門提親,還不知要遇上怎樣的阻礙,想到此節,他心口隱隱作痛,眼神亦為之一黯,忍不住重重歎了口氣。

白衣雪知他心中有所不快,低聲道“‘千淘萬漉雖辛苦,吹儘狂沙始到金。’哥哥與孫姑娘鴛盟既定,哪怕曆儘波折,也不要輕易灰心喪氣,總有撥雲見日的那一天。”唐焯聽了,低首沉思。窗外鳥雀忽然嘰嘰喳喳一陣亂叫,將唐焯從思緒中驚醒過來,說道“哥哥瞧小兄弟的身手,可真是俊得很啊。十招之內,就讓魚龍劍陸家小子降心俯首,令人歎服!小兄弟你還不知道吧?江湖之中早已傳揚開了,都說兄弟少年英雄,可敬可佩,就連我這個做哥哥的,臉上也是光彩得很哪。”說著哈哈大笑起來。

白衣雪心道“他一口一聲‘小兄弟’,既是朋友,自當坦誠相待,若再三隱瞞,虛與委蛇,豈非對不起‘朋友’二字?”心念至此,勉力在床上撐起腰身,抱拳說道“小弟白衣雪,草字暮鹽,蒙恩師不棄,忝居雪山歲寒山莊胡莊主的門下,在此見過宗主哥哥。”

唐焯大吃一驚,笑聲戛然而止,從木凳上霍地站起身來,兩眼瞪得滾圓,道“啊?你是……雪山歲寒胡莊主的門下高足?”

“碧湖寒蒼,天下四莊;寧挨一槍,莫惹一莊。”歲寒山莊胡忘歸、浮碧山莊鐘摩璧、沙湖山莊沐滄溟以及蒼葭山莊盧驚隱,俱是威名素著的江湖巨擘,聲名赫赫。江湖中提及他們的名字來,當真是如雷貫耳。唐焯見多識廣,此前心中早已料定白衣雪出自江湖名門,不過此時乍聞白衣雪親口所承,還是令他大感意外,猶自難以置信,立在當場,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白衣雪微笑道“小弟豈敢欺瞞哥哥?”

唐焯方才緩過神來,忙彎腰扶住白衣雪,說道“雪山歲寒胡莊主,江湖之中誰不思慕?兄弟,胡莊主是人中龍鳳,武林一代宗師,我久欽尊師之高範威德,心中神馳已久,隻是恨未識荊,實為生平一大憾事!今日有緣得識胡莊主座下高足,真乃三生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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