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儘染道“石漱情到了唐家堡,見到了唐門密宗的唐榕。以唐榕的胸襟,他豈肯輕易應允?石漱情不得不傳了他數種獨門的解毒之法,唐榕方才勉強答允。隻是唐榕聽了石漱情對死者症狀的描述,認為此毒絕非他唐門的毒藥,卻也參詳不透究竟是何種毒物。”
白衣雪道“唐榕是施毒化毒的大家,連他也參詳不透是何毒物,看來那奸賊使毒的本領,確也自成一家。”
百裡儘染點了點頭,說道“是。倘若拋去品性不談,那奸賊在武學上的諸多造詣,確是不凡,說是已臻絕詣,那也不為過。”
白衣雪唏噓道“奸賊武藝超絕,若能為國儘忠效力,定是國家的棟梁之材,偏偏他心術不正,貪慕榮華富貴,要做亂臣賊子,更是禍國殃民,害人匪淺了。”
百裡儘染道“石漱情從唐家堡無功而返。他在朝中並無宿敵,門下弟子和將領卻連連慘遭橫死,每每想起此事,便悒悒不樂,更是百思而不得其解。如今兄弟反目,恩斷義絕,昔年的這一樁樁血案,方才突破迷霧,尋得了幕後的真凶。”
白衣雪細細思之,不覺汗毛儘豎,道“奸賊如此鷙毒,他……喚作什麼名字?”
百裡儘染目光之中閃出一絲奇異的光芒,一字字地道“陸忠平。”
白衣雪心下一驚,脫口道“陸忠平?此人不是金廷神鷹坊的第二代坊主嗎?”
原來當初金太宗完顏吳乞買為了滅遼亡宋,廣募天下的能人武士,新建了特務機構“神鷹坊”,不僅在國內監察百官,更為其征討四方效力。
神鷹坊第一任的坊主叫作完顏乙離骨,是一位女真貴族;第二任的坊主則是一位漢人,名喚陸忠平,白衣雪對他也有所耳聞;第三任坊主是陸忠平的座下二弟子,他在一眾的師兄弟中,天賦既佳,習藝又十分勤苦,最得乃師真傳。如今的第四任神鷹坊坊主薩獅陀,則是這位二弟子的愛徒,算來亦是陸忠平的後輩傳人。薩獅陀天賦異稟,擁有一身驚世駭俗的技業,在金人四處征伐的過程中,屢建功勳,而被金帝封為護國大國師,權尊勢重。
百裡儘染微微點頭,眼中射出兩道精光,有如寒冰利剪,冷然道“正是,此人名字之中帶有一個‘忠’,字‘義山’,卻是世上最不忠不義之人。奸賊隨金人北撤,到了金都上京後,極力討好新主子,因其武藝精強、行事狠辣,而深得金主的信任和器重。不過兩年,他便離了軍隊,接替年邁的神鷹坊第一任坊主,而成為新的坊主。”
白衣雪暗思“師父如今也屢受神鷹坊的要挾,不得不委曲求全,當真是陰魂不散。”
百裡儘染續道“俗話說,‘冤有頭,債有主。’奸賊如此猖狂,風、石二人到了上京之後,知他勢大,便悄悄隱藏了起來,隻待尋個良機,與那奸賊作一了斷。”
白衣雪道“想他二人背負血海深仇,在此期間,是度日如年了。”
百裡儘染點了點頭,道“豈料那奸賊十分小心謹慎,每回外出公乾,身邊都帶著眾多的神鷹坊武士,回到了府中,亦是戒備森嚴,就連晚上睡覺,門口也布滿了護衛。”
白衣雪道“陸忠平天良喪儘,自是擔心遭受報應。”
百裡儘染“嘿”的一聲,說道“不錯。石漱情輕功卓絕,自潛入上京後,他曾數回夜探那奸賊的府邸,想要覓得一個機會,手刃此賊,卻苦於難有良機。不過他有一回潛伏在了暗處,靜待時機之時,聽到那奸賊在睡夢之中高聲大喊‘大哥!三弟!彆殺我,彆殺我!’‘大哥,不是我,不是我!’奸賊屢屢被噩夢驚醒後,屋內亮起燈盞,直到天明,其間隱隱有奸賊的痛哭聲傳了出來。
石漱情伏在暗處,身子雖是動也不能動彈,心底卻思潮翻湧。想起此前兄弟三人朝夕相處,情深意篤,如今竟成立不共戴天的仇人,如何不是又悲又恨?他蜷縮於暗夜之中,聽到那奸賊深夜的喊聲,當真如撕心裂肺一般,淚水忍不住流了下來,打濕了胸前的衣襟。他回到住處,和大哥說起此事,風老先生聽了,一言不發,其時他內心的悲憤傷痛,可想而知。”
白衣雪道“奸賊做了那麼多的虧心事,自是日夜懸心,擔驚受怕不已。”
百裡儘染道“不錯。正因如此,奸賊處處小心,風、石兄弟二人潛入上京大半載,始終良機難覓,無法下手。石漱情原想先盜得《金蘭箋譜》再說,哪知數回乘著奸賊外出之際,入他府中搜尋,竟也全無線索。”
白衣雪道“奸賊想必料定大哥和三弟會來尋他,故而將《金蘭箋譜》藏匿在了極其隱蔽之處。”
百裡儘染道“嗯,當時風、石二人也是如此想法,然而他們苦思冥想,卻始終猜不透奸賊將《金蘭箋譜》藏在了何處。直到半年之後,石漱情經過長期細致的觀察,方才看出一絲端倪。”
白衣雪道“哦?他將《金蘭箋譜》到底藏到了什麼地方?”暗想“此人狡黠無比,藏匿之處定叫尋常人一輩子也無從猜透。”
百裡儘染“嘿”的一聲,說道“奸賊自到了上京之後,曾在城西的荒郊處立了兩塊墓碑,上麵分彆刻有‘先兄風君諱落問之墓’,以及‘故弟石君諱漱情之墓’的字樣,逢每月的初五,他便會前往墓前祭奠一番,從未間斷。
風、石二人待奸賊走後,曾悄悄前去墓地探看,見到寫有自己名字的墓碑,二人不禁又驚又怒,又悲又痛。為何選在初五?風、石二人起初沒有細想,後來方才想起,那日奸賊在府中設下鴻門宴,正是靖康二年的四月初五。想必那日之後,兄弟三人恩斷義絕,大哥和三弟,在奸賊的心中,他們算是死了。
風落問正欲一腳將墓碑踢得粉碎,三弟趕緊一把將他拉住,說道‘大哥,萬萬不可!’
風落問不禁一怔,隨即回過神來,其時他們潛入上京不久,倘若踢碎了墓碑,無疑是自暴形跡。他慘然道‘三弟,這奸賊也沒做錯,你我二人雖還活在世上,卻如同走肉行屍,與死人又有何異?’
石漱情聞言不禁苦笑,說道‘難為二哥還記得咱們兄弟三人恩斷義絕的日子,嘿嘿。’
其後的每月初五,風、石二人發現奸賊都會去往墓地祭奠,每回去,都要逗留數個時辰之久。風、石二人初始隻道他惺惺作態一番,不過是為了緩和內心的焦慮與不安,原也不曾多想。
後有一回,石漱情又去西郊的墓地窺探,見那墓地四周的泥土,有新鮮翻動的痕跡,當時他正苦思《金蘭箋譜》的藏匿之處而不得,猛然間腦中靈光一閃‘二哥會不會將書藏在了這裡?’”
白衣雪一怔,心底不禁暗暗叫絕,脫口道“果真是個絕妙的藏物的好地方,虧他想得出!”尋思“幸得石漱情聰穎過人,識破了奸賊的伎倆,實乃中原武林之幸事,否則這本三兄弟合著的奇書,就被奸賊一人據為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