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鷲臉色一變,暗忖“主人此番南下,原是為了拉攏聯絡一批江南的奇人異士,為複興大業助力,他曾叮囑,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得與江南武林撕破臉麵。不過今日他們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少不得費一番拳腳,也讓他們知道舜耕八聖的厲害。”兩道冷電似的目光在葛神翁的臉上轉了兩轉,道“好啊,我正要向葛前輩討教幾招。”
葛神翁霍地站起身來,道“好,聽說尊駕綽號‘隻手遮天’,老夫倒要看看到底有幾分能耐?”說罷縱身躍到空中,揚起一雙肉掌,惡狠狠地撲向桑鷲。
白衣雪心道“‘隻手遮天’?黃公義人稱‘手到擒來’,此人的綽號是‘隻手遮天’,更為霸氣,掌上的功夫定然十分了得。”
上官鳳桐叫道“好,今日是打是降,各位給個痛快的話兒!”
桑鷲眼見葛神翁如餓虎撲食一般向自己撲來,暗思“今日若不展露幾手,難以打消對方的囂張氣焰,也好令其知難而退。”氣運丹田,大喝一聲,直如一聲霹靂,聲震屋瓦,震得屋椽上的灰塵簌簌而落。眾人的耳中一陣轟鳴,一直躲在一旁的掌櫃,更是心頭一驚,頓時暈厥了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葛神翁掌風颯然,已欺至桑鷲身前。桑鷲叫道“來得好!”雙足站定在地,掌心和掌緣皆是布滿了真氣,舉掌相迎。二人四掌相交,頓時激起一股勁風,直吹得二人衣袂飄蕩,宛似置身於狂風之中。葛神翁正欲撤掌再都,孰料對方的一雙肉掌帶著極強的黏力,竟是掙脫不得。
葛神翁人在半空,勢成騎虎,隻好奮力下壓,希冀桑鷲力怯而退,然而桑鷲舉掌相就,毫無退卻罷手之意。
二人一上一下,凝身不動,四隻手掌黏連在一起,猶如被人點了穴道一般。如此過了半炷香的功夫,隻見葛神翁懸空的身子,開始微微搖晃,黃豆般大的汗珠順著鼻子、額頭和麵頰,彙聚到油光滑亮的禿頭頭頂,再滴落到木板上,漸漸形成一汪水漬。他苦苦支撐,然而桑鷲卻是神閒氣定,全身巋然不動,顯已穩穩占據了上風。
一直怡然自飲的瞿奇叟麵色通紅,提了一把酒壺,端了一隻酒盅,晃晃悠悠從座椅上站了起來,說道“這位朋友,來而不往非禮也!老夫也來敬你一杯酒。”他腳下踉踉蹌蹌,直向桑鷲走去。
申螭低聲罵道“活了一大把年紀了,究竟要不要臉?”判官筆一挺,攔在了瞿奇叟的麵前。瞿奇叟雙眼乜斜,口中嘟囔著,竟是腳下不停,申螭暗思“這個老兒一直深藏不露,說不定身負絕藝,萬萬不可掉以輕心。”當下全神戒備,眼見瞿奇叟搖晃著,已然到了自己的跟前,喝道“瞿前輩,你若再不站住,恕在下不客氣了!”
瞿奇叟身子晃晃悠悠,眼睛半睜半閉,愕然道“你……是誰?也要和老夫喝上一杯麼?”袍袖一擺,舉起手裡的酒盅,笑道“來,來,來,你陪老夫喝上一盅。”
申螭眉頭一皺,心想“難道竟是個酒鬼?”驀地鼻子嗅到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頓感頭暈目眩,心中一陣煩惡,暗叫不好,欲待出聲喝斥,卻是“咕咚”一聲,向後仰翻在地。
蒯狻和屠蛟見勢不妙,叫道“二哥!”雙雙躍出,各挺兵刃,護在了申螭的麵前,心下均惶悚不已,隻道瞿奇叟武功深不可測,須臾間申螭已然著了他的道。
瞿奇叟笑吟吟地道“這位朋友的酒量怎地如此不濟?一杯酒還沒喝到嘴,就醉倒了。二位是不是也想喝上一盅?”說著將酒盅向前一送。
蒯狻鼻子裡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氣,隻覺胸口一陣煩惡,幾欲嘔吐。他為人十分機敏,趕緊屏住了呼吸,疑心大起“以二哥的武功造詣,世上能在一招之內將他打倒的人,恐是寥寥。莫非這個老兒是在暗中使詐?”一聲不吭,手中的鐵槳向著瞿奇叟當頭拍去,虎虎生風,聲勢赫人。
瞿奇叟身形晃動,輕飄飄地側身相避,口中笑道“哎喲,不喝老夫的酒就算了,怎麼還動起手來了?”
蒯狻隻不搭話,屏住了氣息,手中的鐵槳上下翻飛,舞成了一團黑光,將瞿奇叟籠罩其中。瞿奇叟一邊閃躲,一邊揮動著雙袖,見蒯狻嘴巴緊閉,隻是悶頭進攻,顯是已然有了戒備。
瞿奇叟一聲長笑,心下又生一計,隻見他將手中的酒壺湊到嘴邊,嘴巴一嘬,喝了一大口酒水,緊接著嘴巴一張,一團火焰噴薄而出,足有尺餘。蒯狻大吃了一驚,猝不及防之下,不及閃躲,瞬時麵頰、胳膊等處裸露的肌膚,皆被灼傷,火辣辣的生疼。
瞿奇叟口內噴火傷人,這一幕當真令人匪夷所思,眾人儘皆錯愕不已。白衣雪心下暗笑“這個白胡子老兒喜歡裝神弄鬼,當真就是個變戲法的,手底下並無什麼真材實料。”
高鷥一抖手中的“素蟒鞭”,叱道“一大把年紀,這般不要臉!”素蟒鞭如靈蛇出洞,倏忽間閃至,向瞿奇叟麵部卷來!
瞿奇叟袍袖一揚,伸手徑直欲奪素蟒鞭。蒯狻叫道“七妹,小心老兒袖中有詐!”
高鷥笑道“我的鞭子上更是有毒!”瞿奇叟指尖本已觸及素蟒鞭,正欲使力相奪,聞言不禁一怔,趕緊縮回手來。
高鷥笑道“老先生,我騙你玩的。”
瞿奇叟罵道“你個鬼丫頭!”
高鷥風姿秀逸,鞭法精奇,一根軟鞭在桑鷲的身前丈餘處,抖、劈、撩、掃、纏,舞得滴水不漏,瞿奇叟數度仗著腳下步伐靈動,欲強行闖入鞭陣,都險些被素蟒鞭打中,雖沒受傷,卻也頗為狼狽。
再鬥片刻,瞿奇叟故技重施,又將一大口酒水含在了嘴裡,向著高鷥噴去。孰料高鷥早有提防,就在他張口噴酒的瞬時,手中的素蟒鞭鞭梢一掃,勁風颯然,瞿奇叟頦下的長須被吹得揚了起來,酒水全都噴灑在了自己的須髯之上,頓時火苗騰空而起,夾雜著“嘶嘶”的燒灼聲,眾人鼻子中聞到了一股焦糊味。
瞿奇叟好不容易手忙腳亂地拍滅了火苗,然而一大把飄逸的長須,頃刻間已被燒得乾乾淨淨,就連一對白眉,也被燒掉了一半,臉上紅一塊、白一塊、黑一塊,當真是狼狽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