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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知南住在一個大戶騰出來的宅子裡。
這宅子建得相當不錯。
灰瓦白牆、雕梁畫棟、綠樹掩映、怪石嶙峋、七步一觀、五步一景。
於知南覺得比住在帳篷裡頭,舒坦多了。
這雕花的紅木大床,也比軍營裡的草墊子舒坦百倍。
天空中一陣哨音傳來,於知南本來已經打算睡了,一聽到這哨音,頓時困意全無,利落地披了件衣裳起身。
他凝神望去,就看到窗欞上,閃過一個陰影。
他輕手輕腳地打開窗子,一隻胖乎乎的、體態圓潤的灰鴿子,一頭撲了進來,一落到他手心裡,就抻著翅膀、躺平不動了。
於知南嫌棄地從手心裡的胖鴿子腿上,解下來一個小小的竹管。
小竹管裡,塞著一根白綢布條。
於知南打開白綢布條,展開來一看,竟然是一方素麵帕子,上麵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於知南從一口藤箱裡,拿出來一本書,看一眼那些小字,就翻翻書。
就著燭火看完信,於知南直接就把它在燈芯上點燃,然後把綢布條扔進火盆裡,燒了。
等到整個布條都燒得乾乾淨淨,連邊邊角角都沒剩下,全部化為了灰燼,於知南把杯裡的茶水倒進了火盆,茶葉殘渣落在剛剛的灰燼上,就更看不出來了。
火盆裡的木炭被茶水一澆,發出刺啦一聲響,然而火卻並沒有熄滅,反而亮堂了幾分。
於知南沉吟了片刻,從隨身的袖袋裡掏了個薄薄的綢帶出來,提筆寫了幾個字,就將它卷成一團,塞進竹筒,又綁在了那隻胖鴿子的腿上。
胖鴿子早已等得不耐煩了,他剛一綁好竹筒,胖鴿子就撲扇著翅膀飛了起來,還故意在他的書案上,留下了一泡熱乎乎的鴿子糞便。
於知南眉頭一皺,頓時隱隱約約地覺得有幾分後悔。
剛才那灰鴿子那麼胖、又這麼調皮,用來飛鴿傳書,未免太浪費了!
拿來烤著吃,倒是比較合適!
……
彭金鎖和王大河,一路上翻山越嶺地,到了柳條溝,已經臨近晌午了。
柳條溝住的都是些窮棒子,讓他們拿錢糧代替征兵令,基本上是不用指望的。
彆說拿錢糧代替征兵令了,就是彭金鎖和王大河晌午在村長家吃飯,都不帶給他們殺隻雞的。
沒彆的原因,柳條溝全村加起來,也沒有幾隻雞。
不到過年是絕對不能殺的。
不過,在柳條溝征兵,其實不是最難的。
因為這些窮棒子,平日裡都是給像龐老爺、於老爺這樣的大戶人家,做佃戶的。他們辛辛苦苦忙忙碌碌地種田,一年到頭,也剩不下幾個錢,甚至連飯都吃不飽。
有些光棍漢,連媳婦兒都娶不上。
如今有這當兵吃糧的機會,對柳條溝的窮棒子來說,簡直求之不得。
去當兵雖然危險,但起碼能吃得飽飯。
如果這些差役老爺沒有騙人的話,在軍隊裡,隔上十天半個月,還能吃上肉呢!
就算吃不上肉,但隻要日日都能吃飽,也已經很好了。
總比天天土裡刨食,種出來那麼多糧食,卻吃不上一頓飽飯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