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若是賣了地,她和李槐使出渾身解數,怎麼也能揩點油下來。
可人家偏偏不但沒有賣地,反而欠了債。萬一老兩口兒要是提出來讓子女們一起分攤這筆債務,那豈不是要她的命麼?
這種糟心事兒,躲還來不及,自家兩夫妻竟然還傻嗬嗬地主動送上門來了!
對了,還有這鬼天氣,也是奇了怪了!
就算是倒春寒吧,冷一點兒也就罷了,哪有這時節還下雪粒子的?!
打在人臉上、身上,都疼得慌。
這些事,李雲珠雖然抱怨,卻並沒有明說,隻含含糊糊地一兩句話帶過去了,春草卻是一聽就知道了曹氏的小算盤。
嗨,左右不過就是那點兒事兒,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誰家的日子不是這樣的呢?
心眼兒多的,算計心眼兒憨實的。
臉皮厚的,欺負抹不開麵子的。
爹娘偏疼的,欺壓爹不疼娘不愛的。
以李家大房受寵的程度來看,曹氏生出什麼小心思來,都不奇怪。
可曹氏為何要數落李雲珠呢?
似是看出了春草的疑惑,李雲珠眼裡含著一包眼淚,又說了下去
“我娘嫌棄我沒有用,要給我說人家,把我打發出門子!”
春草大驚。這事兒跟她息息相關哪!
春草忙跟李雲珠打聽,問曹氏想給她說個什麼樣的人家。
……
正房堂屋裡,李景福愁容滿麵,死死地捏著手裡的旱煙袋。似乎是想心事想得,也不記得抽煙了。煙袋鍋裡,一閃一閃地冒著紅光。
喬細妹兩隻袖口挽得高高的,微微彎著腰,正使出渾身的力氣揉麵。
李雲心端著水瓢,乖乖地站在一邊兒,等著聽喬細妹的吩咐,好在需要的時候往麵盆裡加水。
喬細妹揉的是白麵。
乍看起來,李雲心還以為是黑麵。
但其實這種看起來有點兒黑乎乎的麵粉,確確實實就是此時此地的“白麵”。
這種“白麵”,是用麥子磨出來的、略帶著些麥麩子在裡麵,大概相當於上輩子超市裡賣的全麥麵粉吧。
白麵一般是留著過年的時候,包餃子吃的。平常日子裡,如果誰過生辰,家裡舍得給煮一碗長壽麵。就算是殷實人家了。
今兒個喬細妹卻一改平日裡的儉省,竟然把家裡最好的白麵,都拿了出來。
說是今兒個倒春寒,準備給大家夥兒下點兒麵條兒吃,“拴腿兒”。
所謂“栓腿兒”,其實是正月裡的風俗。現在都快五月份了,喬細妹怎麼又想起來這一出了?
李雲心暗暗猜測,大概是因為五叔李桐帶著媳婦兒陳氏和獨子李希明,從嶽父家回來了。偏巧今兒個李槐和曹氏兩口子也回來了。
喬細妹見到家裡人這麼全科,忍不住心裡高興。
李景福卻一直悶悶不樂地,十分反常地自己在那裡默默不語。
平常若是喬細妹親自動手乾活兒,除非是做針線之類的,不然李景福一般都會接過去,自己來做,讓喬細妹歇著。
在李景福歎氣了二十多次之後,喬細妹終於開口了
“景福,你這是怎地了?怎麼唉聲歎氣的?”
李景福悶悶地甕聲說道
“唉!老天爺不給人活路啊!
這雪粒子下了一小天兒了,到現在還沒停。
雪粒子一直不停不說,現在還越來越大了,都快成大雹子了!
地裡的秧苗被這麼一凍、一打,這功夫,補種也不知來得及、來不及。今年秋天的收成,必然要減產,搞不好怕是要鬨饑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