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先生一路走,一路琢磨著李希賢這個孩子。
他剛剛故意拿了本書,沒搭理這一波湧進來的人,倒也沒有彆的意思——既然老友寫了親筆信來,推薦李希賢入學,那麼不論這個學生如何駑鈍,自己也是要收下的。
剛剛那副作態,不過是想試試這孩子的品性罷了。
這孩子倒是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配得上老友這封親筆信,也配得上自己這行知書院。
那一家子雖然是莊戶人家,但都拾掇得乾淨整潔,對待自己這個師長,也十分有禮。
還依禮準備了一份誠意滿滿的束脩,可見是個懂事的。
這孩子就算沒有什麼基礎,但有好的品性打底,有學好的心,自然就能學好。
顧先生沒注意,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關注過任何一個學子了。
平日裡賞賞桃花、喝喝小酒、畫上幾筆畫兒、偶爾翻翻書、逢年過節與親友聚聚、再與好友詩詞唱和一番……
小日子過得既瀟灑飄逸,又十分接地氣。彆提有多舒坦了。
至於說教書育人的事兒,自有書院裡的教授師去做,用不著他操心。
可這會兒,他對李希賢莫名地產生了幾分關注的興趣。
畢竟,如果僅僅隻是人品好的話,怕是未必能請得動好友親筆寫下這封薦書吧?
……
李家人等到顧先生走了,方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老太太喬細妹憂心忡忡地說道:
“這還得買書啊……”
李雲心笑道:
“我大伯和希文哥都是讀書人。我哥可以先借希文哥的舊書來用用啊。要是希文哥那裡的舊書沒有富餘的,咱們再買不遲。”
少了一個人和三份行禮,驢車上的空間寬闊了不少。
一行人出了書院門口,上了驢車,晃晃悠悠地奔著李槐家的宅院去了。
喬細妹的神情有些恍惚。
她回憶起那一回到鎮上來,剛剛發現老大一家子在欺瞞自己的時候,那種既迷茫又無措,既憤怒又屈辱的心情。
今兒個去了老大那裡,曹氏會怎麼對待自己這個婆母呢?
如今老大翅膀硬了,怕是也知道自己不至於真的跟他撕破臉,所以有恃無恐了?
一路上,老太太一直想著心事,李雲心坐在她身邊,看著她的臉色變幻莫測,心情也隨之變幻莫測。
沒辦法,自己的金手指大概是太久不出來活動有些寂寞了,導致這一路上,老太太的腦門兒上一直在噌噌噌地往外飄字兒……
李雲心感覺自己,簡直像是在看漫畫一樣,看得到老太太內心深藏的情緒。
而且這情緒和喬細妹臉上的表情的配合,讓李雲心感覺十分意外。
原來,她皺著眉頭是這個意思……
原來,她抿著嘴是這個意思……
原來,她這樣翻著眼睛是這個意思……
……
行知書院距離李槐家的宅子不算太遠,小黑驢嘚嘚嘚地走了不到兩刻鐘,就到了。
老兩口兒帶著李雲心坐進了車廂裡等著,讓李桐先去敲門。
守門的老張頭三句兩句問清了李桐的來曆,就著急忙慌地跑到院子裡去通傳。
片刻後就回轉來,開了大門、拆了門檻,將李桐和這輛小驢車迎了進去。
走到院子裡沒幾步,就見曹氏麵上帶笑,施施然迎了過來:
“五弟來了。車上可是五弟妹?什麼風把你們兩口子給吹來了?
家裡出了什麼事兒麼?
咱爹娘身子可好?
珠姐兒在家安生麼?可是跟姐妹淘氣了?”
曹氏的話,像是放爆竹一般,劈裡啪啦響個不停。李桐施禮問安的話都來不及說出口,就被懟到臉上一大串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