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秋雨還不是春季那種綿綿密密的細雨,也不是夏季那種雷陣雨,而是瓢潑大雨,卻一下雨就是一整天,甚至從清晨下到傍晚,又從傍晚下到第二天清晨……
豫中郡有一條大河,但因為河道常年淤積泥沙,一到汛期,往往就會發洪水。
堤壩年年修,河道年年挖,洪水年年發。
住在河邊的老百姓,也年年流離失所,往其他太平些的地方逃荒。
這一到了汛期,之前因為豫中郡的內訌而耽擱下來的很多事情,比如征發民夫、挖沙清淤、鞏固河堤之類,就都該預備起來了。
還得考慮萬一洪水泛濫,大河決堤,災民如何安置……
郡守這些日子愁得喲,一把山羊胡子,都被她揪得剩下不幾根兒了。
正忙得焦頭爛額的時候,有個兵丁來報,說靖南王妃楚軼求見。
郡守頓時覺得有些忍不住生氣。
這楚軼雖然是楚王的親妹子,到底也是蕭冷月那叛賊的家眷!怎麼就不能好好地待在後宅呢?這邊正忙得火上房呢,她出來添什麼亂?
郡守深呼吸了幾下,讓自己儘可能平靜一些,對那傳令兵道:“請王妃進來說話吧。”
蕭冷月雖然叛逆,但他的封號還在,楚軼的王妃頭銜自然也還在。
傳令兵將楚軼請了進來,這時候郡守已經調整好了情緒,笑著對楚軼說道:
“王妃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恕罪。府衙事務繁忙,若有怠慢之處,還請王妃見諒。請問王妃這回來,可是有什麼指教啊?”
郡守夫人請了大夫給楚軼看診,也安排了能乾的家人精心照料她的身體,因此雖然隻休養了兩三天,楚軼的臉色已經好了許多。
隻是身體依然瘦弱,要養到完全恢複,怕是還得一段時間。
楚軼微微一笑,對郡守道:
“郡守大人,我是來道彆的。”
郡守愣了一下,轉念一想,楚軼雖然落魄,畢竟也是金枝玉葉,這樣身份的人,哪個不惜命呢?
現在人家發現豫中郡有發洪水的可能,打算往安全一些的地方躲一躲,也是很正常的選擇。
郡守點點頭:
“王妃自是去留隨意。下官這就安排車馬、盤纏,招待不周之處,還請王妃見諒。”
楚軼溫溫柔柔地笑道:
“叨擾胡大人了。某現在身無長物,無以為謝。等將來見到哥哥,一定讓哥哥替我償還胡大人的雪中送炭之情。”
郡守聞言頓時一喜,轉念一想,又覺得有幾分頹然。
楚軼到底是蕭冷月的妻子,而且還跟著蕭冷月一起逃亡了這麼久。楚軒到底會怎麼處置她,其實還是個未知之數。
自己之前,一門心思顧忌著她是楚軒的親妹子,而那楚軒,偏又是出了名的護短。對待楚軼,似乎有些過於熱情了些……
隻是,事已至此,若是此時突然對楚軼冷淡下來,前麵自己花的那些心思,可就都白費了。
現在忙著加固堤壩的事兒還忙不過來,哪有功夫在這些人情往來上浪費時間?
自己還是恭敬些,儘快把人打發走是正經!
郡守再次忍不住揪了兩下他沒剩幾根兒的山羊胡子,一臉苦澀地對楚軼說道:
“我們這豫中郡,是個窮地方,也沒出過什麼大人物。
這一時半會兒的,怕是湊不齊一套王妃的儀仗了。隻能委屈王妃輕車簡從……還請王妃見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