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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雲心回家之後,見家裡人各個都歡天喜地。
一問方知,原來前些日子秋收打下來的糧食,已經基本上都找到了買家,還拿到了相當不錯的價格。
而且這買家還不是外人,就是於老爺家。
因為於老爺家的名聲一貫很好,大家夥兒都不擔心於家會大秤小鬥,或者拖著銀錢遲遲不給。
李雲心有點兒懵,私下裡偷偷去請教喬細妹:
“奶,咱家不是在屯糧呢嗎?這秋收打下來的糧食,為啥還要往外賣?”
喬細妹笑道:
“秋收的糧食麼,自然是要賣的。不賣糧食,哪裡來的銀錢繳田稅、丁銀?”
李雲心一臉疑惑:
“可咱家明明有銀子呀!
再說這會兒正是糧價最低的時候,賣糧太不劃算了。
其實我們不僅不應該賣糧,反而應該趁這會兒買進糧食,等到糧價高了,再賣出去……”
李雲心說著說著,聲音就漸漸地低了下去。她發現喬細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卻想不明白自己哪句話說錯了:
“奶,你的臉色咋那麼難看?我哪句話說錯了嗎?”
喬細妹搖搖頭,揉了揉李雲心的發頂:
“好心姐兒,你沒說錯。可是這事兒,它不是這麼簡單的。”
李雲心豎起耳朵,願聞其詳。
喬細妹沉吟了一陣,歎息了幾聲,便給李雲心講這裡麵的彎彎繞繞:
“這糧食啊,但凡是太平年月,自古以來便是秋收的時候最賤,春夏之交最貴。水旱災害的時候糧價飛漲,不算在內。
倒也不是沒有那莊戶人家想到秋收的時候留著糧食不賣,等到青黃不接的時候再賣出去。但,想雖然可以這麼想,真這麼做的莊戶人家,卻沒有能成事兒的。”
“啊?為什麼啊?”
李雲心徹底不明白了。
等聽了喬細妹一番長談,李雲心才明白。
原來,糧食的零售價格雖然波動很大,但糧食商人從莊戶人家手上收購糧食的價格,卻基本上一直是維持不變的。
或者說,糧食商人之間有個行業最高價,超出這個價格的收購,是絕對不被允許的。
在這個基礎上,往下壓價,倒是沒有限製。
壓得下來,那是你的本事。
除了這糧食價格之外,你一個普通莊戶人家去賣糧食,要麼就是接受糧食傷人給你的定價,要麼就是自己去零售。
倘若自己擺攤,掙來的那點子差價,還不夠那攤位費、給地痞流氓的保護費、遇到找茬的小吏給你踢翻踹灑的那些損耗呢!
倘若走街串巷去挨家挨戶地賣糧食,說不定遇到什麼事兒、什麼人。萬一一不留神,走到哪個窮山惡水出刁民的地方,就被人家從背後削死了……
謔,原來賣個糧食,竟然這麼凶險的嗎?
李雲心默默地抹了抹腦門上的冷汗。
她忍不住有幾分擔憂地問道:
“那三伯娘日日出攤,三堂哥走街串巷,豈不是很危險?”
喬細妹點了點李雲心的鼻子,開懷地笑道:
“哈哈,你一貫跟個小人精似的,竟然也有不懂的事情啊!
這賣豆腐,跟賣糧食怎麼能一樣呢?
不按著規矩賣糧,那惹怒的是整個糧食行業的人。
而豆腐,根本就隻是一門勉強糊口的小生意,誰家也不會天天打牙祭,再怎麼喜歡吃豆腐,也不會頓頓買豆腐吃。
但這糧食,哪一日你能不吃?哪一頓你能離得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