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曹的殺豬匠跟曹氏長得倒是沒有什麼相似之處。
他身材粗壯,滿臉的絡腮胡子,一雙小眼睛裡冒著有幾分凶狠的精光,看著就讓人心生畏懼。
大冷的天兒、也不嫌天冷,明明穿著一件帶著補丁、磨得有些地方都帶反光的狗皮襖子,卻故意敞著懷,也不知是不是為了顯示自己的強壯。
劉老太太的大兒子,劉二牛的爹,和劉二牛的四叔,倆人迎著姓曹的殺豬匠,將他帶進了後院兒。
三人先去豬圈裡看了看劉家的那頭特意留下來的大肥豬。
那是一頭渾身烏漆墨黑的大黑豬。
李雲心忽然想起來後世賣得好貴的黑豬肉,莫非,這就是後世那種“貴族”豬肉?
大黑豬似乎預感到了自己的未來。
自打那姓曹的殺豬匠一靠近,它就舍棄了自己最愛的豬食槽子,開始滿豬圈裡亂竄。
劉家老大和老四倆人都製不住它,那姓曹的殺豬匠也邁進了豬圈,瞅準了機會,見那大肥豬跑到自己這邊,一抬手就把它給捉住了。
他動作非常快,快到李雲心甚至都沒有看清楚他是怎麼辦到的。
劉家老大和老四急忙拿了杠子和繩子,把動彈不得的大肥豬捆到了杠子上,兄弟倆抬著它進了院子。
那邊老大媳婦兒已經將熱水燒好了,這邊大肥豬就被按上了殺豬的台子。
李雲心聽著那大肥豬哀哀的嚎叫聲,突然就不想再看下去了。
可是直接這樣走掉好像也不合適。
她轉過臉,盯著手裡的豆子愣神兒。
不知這毛病到底是自己原本就有的,還是受了這小身板原主的影響。李雲心覺得,自己近些日子,頗有些容易傷春悲秋。
她聽著那頭肥豬的哀嚎,再想到接下來的場麵,就忍不住想,其實這些人的人生,不也是如此嗎?
誰都不知命運在什麼時候,就會突然給你來上一刀。
誰都不知眼前這一頓熱乎飯,是不是斷頭前的最後一餐。
誰都不知你出門買個薯片,就能被一場雷陣雨給攔在路上、就能被一道悶雷給劈得穿越了,還得萬分慶幸自己沒有直接魂飛魄散,反而得到了重活一次的機會……
不行不行,趕緊打住!
再這樣下去,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李雲心搖搖頭,努力甩掉腦海裡的傷感。
她知道,自己其實是有點兒想家了。
現代社會的那個家。
雖然那時候過年沒有什麼年味兒,雖然那時候自己都好幾年不看春晚了,雖然那時候城市裡不讓燃放煙花爆竹……
但那個地方,才是自己的家呀。
自己這輩子,還能有再回去的機會嗎?應該是不可能了吧……
李雲心再度陷入了傷感,直到喬細妹扯了扯她的衣服,才打斷她的沉思,把她從這種狀態之中拉了出來。
剛剛那頭在豬圈裡跑了好幾圈兒、被按到殺豬案子上還在大聲哀嚎的大肥豬,此時已經被料理得乾乾淨淨、明明白白。
按著排骨、五花、裡脊、前槽、後鞧等,分成了一大塊一大塊的肉。
那個姓曹的殺豬匠,果然很有幾分本事。
此時,他正一臉笑容,拿了劉家人給的銅錢、和一副豬下水,樂嗬嗬地跟主家告辭。
劉家的孩子們,此時已經圍攏到了鍋台前頭。
大鍋裡的酸菜,正咕嘟咕嘟地冒著泡,第一批五花肉和血腸,已經下了鍋。
氤氳的蒸汽,帶著殺豬菜特有的濃鬱香氣,彌漫在劉家的院子裡。
過年的味道,撲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