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細妹提著氣死風燈,晃了兩下,照了照那敲門的人的麵容。
來人穿著一身黑衣,牽著一匹馬,馬背上馱著行李卷兒和一個小箱子。身上斜挎著個褡褳,胳膊地下還夾著個油布包。
喬細妹打量了他半晌,那人也任憑喬細妹打量,始終麵容平靜,不急不躁。
喬細妹看著這個俊俏後生,模樣周正,看著不似壞人。身上似乎也沒有帶兵器。便點了點頭,拉開了門閂讓他進來:
“進來吧,我家裡正好有空房。”
“那人牽了馬進了院子,喬細妹一邊等到他進來之後把大門重新上了門閂,一邊口中不忘了說話:
“這位官爺,我家條件簡陋,暴土揚場的,其實不大適合官爺這樣的身份。
官爺若是住著不慣,可以再趕一趕路,往前三十多裡地,就是祥雲鎮。
彆看咱們祥雲鎮不大,可這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哪。
到了祥雲鎮上,就有官驛了。除了官驛,還有客棧、酒樓、花樓、茶館,要什麼有什麼。
那些地方雖然有些拋費銀錢,但比在我們這莊戶人家歇腳,可舒坦太多了。”
其實,喬細妹之所以突然這麼話嘮,是因為看到那官差背後挎著的刀了。
喬細妹心裡很緊張,以為自己怕不是放了個賊人進來。
但看看他那白底皂麵的官靴、那一身皂吏服色,還有那油布包裹和小箱子,再瞅瞅他那周正的模樣,就覺得,說不定也是自己疑心太過了。
喬細妹在大房的空屋子和自己跟老伴兒李景福住的正房之間猶豫了一陣,到底還是請官差住到了自己和老伴兒的正房。
倒不是喬細妹有多麼熱情好客,而是她此時對這來客的身份,略有些懷疑。
喬細妹想著,把人安置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大不了自己今兒個豁出去熬一宿,一晚上不睡了,牢牢盯住了這家夥。
若是不幸萬一他真的是個賊人,自己豁出去這條命不要,也得護住老伴兒和孩子們哪!
可惜自己現在歲數大了,力氣雖然還有,身手卻未必靈活。
唉,說不定隻是自己想多了呢!
到時候還是得見機行事!
喬細妹一邊在心裡頭轉著如何同歸於儘的主意,一邊兒引著那官差往院兒裡走,走到一半兒,大吼了一嗓子:
“德哥兒!過來牽馬!”
德哥兒“嗖”地一下不知從哪個柴垛後頭鑽了出來,衝到喬細妹跟前,接過了那年輕官差手中的韁繩,將那馬兒拴在了驢棚子裡。
喬細妹引著那年輕官差,到了自己跟老伴兒住的正屋:
“條件簡陋,承蒙官爺不嫌棄。
這裡是我們老兩口兒住的地方。
因天氣還不大冷,我們還沒大狠開始燒炕呢。官爺怕是要住不慣哪。
要不,晚上我給您多鋪兩床褥子吧?”
那年輕官差笑道:
“大娘,您老不用這樣客氣。
這屋子挺利落的,我也帶了行李卷兒,。
您這兒不用管我,隻再把廚房借我用用,燒點熱水洗漱就成。”
聽了這話,喬細妹後背上和手心裡的汗,都稍微下去了一些:
“大廚房就在那頭。我們這樣的窮人家,旁的也張羅不來。但這一把柴火、一鍋熱乎水,倒還是有的。”
年輕人再次笑了笑,露出腮邊的梨渦和一嘴白牙:
“那您歇息去吧,這裡交給我就成。”
看著這年輕人的笑容,喬細妹都有幾分瞬間就被晃花了眼的感覺。
她定了定神,心想,笑起來能這般耀眼,這般好看,八成兒是用不著去做壞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