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心閉了閉眼,她一丁點兒都不希望自己的猜測成真。
程周這個人,留給她的印象不壞。
可是,萬一她的猜測是真的,萬一程周不是大楚的人,她該怎麼辦?
真到了那一天,要跟他在戰場上兵戎相見嗎?
……
李雲心搖搖頭,甩掉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法。
程周雖然對她很是關心(而且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但目前為止,依然還隻是個陌生人。
興許,他們再也不會見麵了呢。想那麼多,其實都是胡思亂想。瞎耽誤工夫!
李雲心做了半晌心理建設,總算把這一茬揭過去了。
家裡馬上要進入春耕前的準備工作了。
秋天裡的積累,已經在漫長的冬日裡,消耗掉了七七八八。
冬天還沒有結束,春天還沒有到來。
地麵依然凍得很硬。
正午會融化一會兒,變得泥濘綿軟。
兩三個時辰以後,泥濘的腳印、動物的蹄印、爪印、車轍的痕跡,都會再度被凍得硬邦邦。
房簷下也會掛上長長的冰溜子。
那是屋頂的積雪被太陽曬化了,然後又被寒冷的空氣凍了起來。晶瑩剔透,密密匝匝,像一排密集的鐘乳石。
李雲心恍惚地回憶起前世。
小時候也經常見到這種房簷下的冰溜子呢。
隻是後來,大家都住上了樓房,屋頂也變了模樣,這種冰溜子就輕易見不到了。
回憶令人惆悵,現實卻也不遑多讓。
這段日子,正是莊戶人家,每年都要經曆的、最艱難的一段時日。
老李家同樣也不例外。
豆腐坊裡一直在生產的大豆腐、乾豆腐,還有豆腐乳,還能有些收益。
家裡的饢坑烤出來的饢餅,和雞鴨產的蛋,也能偶爾送到鎮上的商鋪和驛站去賣掉,換回來一些銅錢。
除去這幾樣,基本上就見不到什麼活錢兒。
莊戶人家總是閒不住的。
老爺子李景福帶著兒孫們,到鎮上的碼頭,去做了幾天幫人搬貨卸貨的雇工。
隻是,他們乾活兒有些過於實誠,這一對比,便顯得碼頭上原本的雇工們頗為偷懶耍滑。
於是,便免不了被當地人各種排擠。
老爺子到底年紀大了,受不了那份明裡暗裡的擠兌和使絆子。隻堅持了幾天,就實在扛不住了,又帶著兒孫們返回到家裡來。
回來之後,老爺子李景福長籲短歎,心灰意冷,整個人都顯得蒼老了不少。
李雲心就給他出主意:
“爺,賢哥兒從書上看來個故事,講給我聽了,我也想講給你聽。”
李景福本來沒有什麼心情聽故事,但看李雲心的大眼睛亮晶晶地、充滿了期待地看著他,這拒絕的話,就有些說不出口:“那你也講一講,給你奶聽聽。”
李雲心笑道:“我給爺講,爺給奶講。”
李景福跟喬細妹對視了一眼,笑了笑,點燃了煙袋鍋兒,慢悠悠地吐起煙圈兒來。
換了平常日子,見這煙袋鍋點著了,李雲心早就找借口跑掉了。
她一點兒都不想抽二手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