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鳳歸去,南燭也被他贈與了幾枚黃金石碑,在他之前去往太行時便留下了印記,憑借黃金石碑可以在短時間內抵達太行山。若是在曾經,他難以做到,但現在不同。墮入黑暗後三法加身,那時的他便能夠做到這點了。
冰鳳所在的喜馬拉雅山脈,他們常常稱呼的雪域高原,那裡錯綜複雜,比十萬大山交接的外界國土更加廣袤,甚至與另一個古老國家接壤。
說來有趣,在蒼茫海的災難下,最安全的地方竟然是南燭的太行山。
南燭真的會回到太行山麼?螻想著。
在古界招惹了天類,又在回歸九州之後遭遇了鬼類,太不安生了。他自己不過庇佑一方十萬大山,庇佑一方古老山脈罷了,但南燭不同,他想做的太多,走的路最艱險。
就如此刻,南燭與鬼類,鬼類說她能解決這件事,可誰又知道中途會遭遇些什麼?世間萬般都以解鈴事最難說道,鬼類執掌死者權柄都無法說這蒼茫海之行並無凶險。一個沉澱著過去九州之戰死去的生靈的蒼茫海,承載了千萬年的怨恨與不甘之地,僅憑一個新生的鬼類是否做得到都存疑。
畢竟古界新生的天類也無法奈何居於他世界的南燭。
如果能成就真一……螻突然想到。
但很快,這個念頭被清掃出去。
不切實際。
身處皇道極境,過去曾道儒佛三法加身,他連那一絲契機都沒有看到,談何真一。螻緩緩呼吸,氣息在漸漸居於平和。
“空我,無我,萬般皆在我……”
空寂無人的深山,有聲音緩緩說道。
…………
太行深處,湖心島。
楚杏兒在指點江山,對著那些對她恭敬的幾頭大妖,她鼻子都快杵到天上去了。
“我平日裡不喊你們,你們都知道。”她開口,頗有一種酒桌上領導請客的味道。
下方的妖王們連連點頭表示讚同。
楚杏兒來回踱步,身旁的白狐躬身,手中捧著幾樣東西。
“大夥們都知道,這南燭,著實不靠譜,守護太行的大事業還是得我們這些好妖來做!今日召集大家聚集在此,便是告訴大家怎樣才能守好這片大山,這片大好青山!”
下方的妖王們繼續點頭,可點頭點到一半發現竟然是在詆毀南燭,當時便收斂僵住。
正當下方的妖王想著怎麼才能不耽擱銀杏小佛的麵子,又不需要跟著詆毀山神之時,幾股相當可怕的氣息從群山深處彌漫過來,霎時天地變色,陣陣妖雲籠罩冬日,原本和煦的山風變得刺骨森寒。
湖心島的霧散去了。
圍攏這片湖海的四周山巒上多了幾頭龐然大物。
陰影投下,籠罩四野。
下方的妖王們感受到氣息大驚失色,楚杏兒也抬起頭,杏仁眼微微眯起。
這是妖皇。
太行妖皇。
一頭青牛,一頭金豹,一頭……白鹿。
他們投下視線,交彙在湖心島,同時落在楚杏兒身上。
如今的太行三大妖皇,戰力極端,為世人所畏懼。這個時代,一載時光便會帶來諸多意想不到的變故,也會讓世人遺忘很多事情,現在的太行山周圍的人們都知道這三大妖皇的大名,都沒有知道赤蛟南燭了。
畢竟南燭就算在太行山,也和不在沒什麼區彆。
能讓世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可不是曾經做了多少大事,而是做的事讓人們能痛恨多久。赤蛟踏碎青鎖山,崩碎青鎖界,讓金雨落下,太行宮起,一想,都是過去了許久的事了,對楚杏兒來說可能不算什麼時間,但山外的世人早已忘卻。
這些事,這太行古山脈,這方天地就是屬於誰對他們來說並不重要。
隻是看他們能不能從裡麵撈到好處了。
佛說,人貪,人還傻,念著你壞的,從不念著你好的。要是你先惡他,再善他,那裡就是大善大德,要是先善他,再惡他,便是千百年的大惡,咒你下地獄。
赤蛟對世人大抵相當於不善不惡,那便是透明的,記不住的,等於沒這號妖怪。
楚杏兒打量那端居三個方向的妖皇巨影,至於這三,便是惡裡偶爾施舍些善。
眾人還得念著他們的好。
她有些頭疼。
當時跟隨南燭幾次征戰的生靈們要麼死了,要麼沒有成就極宮,還有的……被這幾頭殺了。第一次人類大舉入侵太行山死了太多厲害的苗子,第二次古修士入侵,死的更絕,如果不是她楚杏兒阿彌陀佛,青焰都得交待在這裡。自天地複蘇以來,南燭停留的時間過於短暫,很多新生崛起的生靈對這位山神可沒什麼感情。
對他們來說,不過爭渡爾。
這三頭妖皇就是如此。
將整座太行山分成了三大部分,頻繁走出太行,一路戰火蔓延。
緣由呢?
很簡單,為求己身的強大,為求往後的修行。機緣可不是等來的,機緣得自己去拿,去他人手裡拿。
三頭妖皇的威嚴籠罩此地,他們在施壓。
楚杏兒搖頭,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其實並不在意。
她隻是看家而已,看著這湖心島,老樟樹。三大妖皇割據太行是生靈間的博弈,與她沒有關係。不過這幾個妖皇一直想從楚杏兒手中討要湖心島,在這件事上他們竟然在競爭,似乎在他們看來,誰得到這片湖心島,便是名正言順的太行之君,就像人類封建裡的坐龍椅一樣。
“幾位施主,所為何來?”她說。
其中那頭青牛冷冷開口:“天地將變,你召集幾頭妖王,也不知會我等,小施主,這不好吧?”
“知會你們作甚?”楚杏兒納悶。
“他們會守護這片山脈,你們會麼?你們在哪裡都是一樣的,又不是非太行不可,等到這片山脈淪陷,你們便會去尋找新的大山大河。”
空氣變得冰冷了。
湖海的表麵竟在此刻泛起冰晶。
是那白鹿。
她昂起頭,睥睨楚杏兒:“我的父親為了那頭蛟龍斷送自己的性命,我取他湖島又有何不可?這麼長的日子,也不見得這所謂的太行之君出現幾日。真若說守護這片山脈,我等所為,怕不是比這所謂山神更合時宜。”
“世人如今隻知我等,不知所謂赤蛟。難道不是麼?你又有什麼底氣說我等不會守護這片山脈?”
楚杏兒卻突然發笑。
“施主,佛說,騙騙周圍的兄弟就好了,彆騙自己,我們信了,你自己都不信。”
湖心島,遮天蔽日的老樟樹突然晃動了一下,落下幾片枯黃的葉子。
楚杏兒一愣,止住了到嘴邊的“佛說”。
回頭,她看見有個人影出現在老樹旁,輕輕撫摸著老樟樹的粗糙樹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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