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熄安忽然收回目光。
“這就走了……”馬妖不是在疑問,是在失落。
“這就再見不到了。”
“未必。”李熄安起身,提劍運筆,他給自己的墓碑作銘。
“看不出來你還會安慰馬,不過我不傻,人死了哪還能再見。不用怕我傷心,傷心一陣子就好了,妖的壽命比你長得多。”馬妖比劃蹄子,不過蹄子不像以往那樣擺的起勁。
“如果你能活過千萬年歲月。”
“你說啥?”馬妖一驚。
“若你能活過千萬年歲月,我們能再次相逢。”
馬妖沉默。千萬載歲月,這種距離隻怕比昆侖之天至歸墟之水還要遙遠,祖都不一定能活過這般悠久光陰,祖之上的生靈說不定可以。
“好了。”李熄安刻完自己的碑銘,將昏劍插到馬妖麵前。
“給我的?”馬妖用蹄子指了指自己。
“拿去防身,雖然知道你自己不抱什麼念想,但我還是由衷希望你能活過這段歲月。再不濟,彆還沒成妖王就被人家給打殺了。”
馬妖還想說話,卻止住了,它聽見李熄安在低頌。
他拜在石碑前,可不像是在拜那塊石碑,更像在拜彆這座古老山脈。那聲音低沉而渾厚,最原始古老的文字從李熄安口中吐出,音節抑揚頓挫,他仿佛在唱歌,又仿佛在誦經。
它不知道李熄安在想什麼在念什麼,但知曉此刻的他虔誠神聖,不容侵擾。
那文字不與外人道,隻說與太行聽。
…………
魁梧的黝黑大漢坐在地上,看著石碑。
他親手一捧一捧黃土葬下李熄安。
石碑上的刻字鋒如劍,勢如龍,亦如他當初麵對那個男孩時對方的姿態。
光滑的石碑表麵隻有兩個字,卻不是他熟知的那個名字。
“南燭。”
“南燭啊……”有聲音突兀響起,是個佝僂身子的老者。
“好名字。”
魁梧漢子皺眉,幾乎將手按在昏劍劍柄上。
“不必緊張,你是故人,我就不是嗎?”老者笑笑。
“你是山腳下那個老學究?”
“是,但不僅僅是。比如八十年前,我是個懷抱善意收留斷腿男孩的窮苦人,再比如現在,我隻是個來送彆故人的吊唁者。”
他說著,從腰間彆下個錢袋放到石碑前。
“說起來他應該察覺到了。”
“察覺什麼?”
“知道我並非凡類,不然不會隨手甩給我一袋金子。他連試探都沒做,如此篤定。的確,我接近那個男孩有我的目的,他身上有股很古怪的氣息。你感受過,不然也不會踹斷這男孩的腿……”
“魔神一般?”漢子沉聲。
“在你看來是魔神一般,在我看來很像一位同類。所以才在其斷腿之際收留他,大概過了兩年左右,我本以為日子就這麼熬下去,畢竟等到男孩死亡對我來說不算什麼特彆長的時間。不過那一夜“他”蘇醒了。難怪氣息奇怪,因為從前的男孩隻是具空殼,真正的主人還未蘇醒。”
“究竟什麼意思?”
“沒有什麼意思。”
“他離去了。”老者最後說。
在他的視線裡死去之人體內浮現出一片血色花瓣,隨著那股意識離開了這方天地。
“以及他從未騙你。”
“如若你能渡過千萬載歲月,自當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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