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厄錄!
血腥味撲麵而來,鐵淩霜低頭看去,躺著的人皮膚青黃枯萎,臉上血跡斑斑,鐵青泛紫,嘴角帶笑。看來收斂之人並未擦拭,防止漏掉線索。
伸手按了按他胸前,綿軟無力,似是無骨,伸手掀開夜行衣,隻見這人胸前,一個拳頭大小的烏黑印記,紫黑血線掙紮著向外蔓延。
“玄,二十三,一妻一女,妻子剛有身孕,本在休沐。今天淩晨,被孝陵衛發現,死在鐘山腳下,上報至北鎮撫司。”
身邊張鐵說完,從懷中掏出一張白紙,知道鐵淩霜不會伸手去接,放在二十三頭邊,朝門外走去,
“隱衛沒人了嗎?我一個護衛,怎麼都開始查案子了?”
頓住身軀,張鐵回頭看著那還在伸手在二十三胸口輕按的鐵淩霜,嘴角一揚,又瞬間收了回去,輕咳一聲,
“統領的安排,他說杭州之行,你查案頗有水準,就交給你了。”
說著就要出門,走到門口,轉過頭來,
“你何時回小院?”
抬起頭來,掃了眼門口的一臉嚴肅的張鐵,鐵淩霜忽然沒了查案心情,拉下臉來,聲音有點悶,
“他讓你問的?”
抬腳出了門,張鐵聲音傳來,
“統領說不想回去就住外麵,不要惹禍。”
嗤笑一聲,不自覺的心情愉悅了很多,鐵淩霜轉頭看著那折白紙,伸手打開,上麵短短一橫,下麵幾排小小黑點。
當頭一橫,橫死之相。
第一排,一點為天,二點為地,三點為玄,四點為黃。
第二排,兩點禁湊,隔開一段,又是三點。
第三排,一點為妖,二點為魔。
第四排,什麼都沒有。
“玄,二三,見魔,橫死。緣由未知。”
折好白紙,放在二十三身邊,伸手去摸胸前的衣物,察覺手指有異,掛起鐵槍,伸手撕開衣服夾層,果然,裡麵有一張巴掌大的油黃軟紙,紙張一角,也是血跡斑斑。
玄衛行事,曆來按律而行,記錄每旬活動範圍,上報總處,以供追尋。攤開來看
七月十一,清涼寺禮佛。
七月十二,閒雲觀拜三清。
七月十三,觀音山寺禮佛。
看著寥寥三段小字,掐指一算,今天七月十五,今日淩晨死的,遭遇重擊,胸口全碎,內臟也是破裂不堪,是個高手。扶不起身,後背也是脊椎碎裂,極有可能是突襲。最近都在乾什麼,去了哪些地方,尤其是昨天做了什麼,看起來是查案的關鍵。
眉頭一皺,這二十三家住何處,具體死在何處,一概不知,張鐵這廝,是逼自己下那大黑籠子。閉著眼睛生氣良久,平複下心情,睜開眼睛,散去怒氣。
伸手給二十三蓋上白布,想起他家中的孕妻幼女,臉色木然,低頭致禮,轉身關上殮房門窗,出了門,院子空曠,地底隱隱哀號聲傳來,嘴角冷笑,抬腿出了北鎮撫司。
已是初秋,天上飄過大團烏雲,遮住烈日,一股涼意油然而生,鐵淩霜皺著眉頭陰著臉在路邊走著,繞過皇城,沿著太平街,一路向雞鳴寺走去。
四百八十寺之首,雄雞唱曉,天下皆白,雞鳴古寺。
傳南梁武帝,曾投身於寺中,欲以帝王之駕,身修佛陀。朝政荒廢,群龍無首,眾大臣束手無策,隻能以億萬重金賄賂慈悲佛祖,贖帝王之尊。
這買賣做的值得,尋常綁票劫人,不僅擔著殺頭的罪名,僥幸獲償,最多不過千金,現如今皇帝自送上門,老衲坐地收錢,貧僧瞬間變成巨豪佛祖,私下裡吃的嘴角溢油,絲毫不知死之將至。
梁武帝禮佛至誠,以至短短南朝,寺廟林立,佛陀金身累累,皆是民膏鮮血鑄就。朝夕之間,帝王霸業,儘成雲煙,囚死荒閣,噫噓唏。
物極盛則衰,南梁武帝之後,滅佛之勢頓起,四百八十寺,多年鑄就,眨眼成灰,至於其中的巨豪佛祖,大多也都重歸了六道。
本朝靖難第一功臣,黑衣僧人姚廣孝,助燕王成永樂之後,欲歸隱山林。永樂大帝自然不允,命還俗,領太子少師,實擔任宰相之責。
上朝披金羅紫,萬人之上,下朝一身黑衣,枯坐雞鳴古寺,靜修參禪,真是一代奇人。
站在雞鳴寺前,鐵淩霜伸手推開寺門,頗為寂靜。自姚廣孝棲身寺中,雞鳴寺眾僧吃喝拿著皇家俸祿,也關門閉戶,謝絕香客。
穿過怒目瞪眉舉傘彈琵琶的天王殿,正值午間齋課,鐘聲敲響,聽著鐘聲似乎比平常清澈好多,鐵淩霜抬頭看向右側鐘樓。
一座石台,兩丈高,一隻巨大銅鐘,青黑泛黃,厚重古樸,沉穩純澈。平常撞鐘的粗大鐘杵不見了蹤影,隻有一個小沙彌,好似在練鐵頭功,揚起光禿禿的小腦殼,狠狠砸向銅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