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厄錄!
永樂十年,十一月十日,天色混沉,北風朔朔。
離十一月十一日大報恩寺的開寺祭禮隻有一天,除了禮部操辦人員,朱棣給臣子們一天的休沐時間,也給自己放了一天的休息。
朱棣正在春和宮中,太子妃帶者一個八九歲的男孩跪在下麵,兩個人眼睛都是紅腫,不過太子妃說話還算平穩,
“父皇,臣妾已經好幾天沒見到太子了,您說他重傷,他傷的有多重?您說他會不會?”
“胡說!”
作為綁架親生兒子的策劃人,朱棣看到這孤兒寡母,哦,不對,看到太子妃和年幼的孫子麵上的悲傷,總是有些不好意思,隻能故作發火,一拍桌案站起身來,
“不要擔心,紀綱已經派錦衣衛嚴密的保護著雞鳴寺,那老和尚也在幫他調理身體,太子是我大明的將來,朕自然不會讓他又絲毫損傷,瞻基,扶你母親起來,你父親暫時不在,你要快些長大,扛起咱們大明的天下。”
朱瞻基,朱高熾和太子妃的兒子,隻是個八九歲的孩童,眉目清秀,眉眼間有兩份太子妃的俊秀,鼻子嘴巴卻和朱棣很是相似,聽到皇爺爺的教誨,俯身禮拜,聲音還未脫稚嫩,但清澈明朗,
“孫兒謝皇爺爺教導。”
朱棣讚賞地點了點頭,起身走了出去,來到春和宮前殿中,這裡做了許多臣子,都是東宮的官員,因為太子還在監國,所以奏折都在此處批閱,雖然朱棣放了假,但國事繁雜,他們不敢有絲毫懈怠,都自覺的聚在了這裡。
楊士奇額頭上有銅錢大小的青紫,正緊緊皺著眉頭翻看著奏折,可是心思憂慮煩亂,這奏折上的文字完全沒有看在眼中。
聽到腳步聲,楊士奇忙放下奏折,就要拜見皇帝,朱棣擺了擺手,順便安撫下眾人,
“你們繼續批閱奏折,國家大事,不可懈怠,士奇,你來陪朕走走。”
國家多數大事,太子都要找楊士奇商議,朱棣自然也知道這個謀事斷事都異常老辣的太子侍讀,對他也很是看重。
兩人在前廳的小花園裡散著步,朱棣回頭看到楊士奇額頭上那塊青紫,嘴角閃過一抹笑意,隨後隱去。
隻是想悄無聲息的綁架兒子,沒想到此人受了無妄之災,那自然是要獎勵的,朱棣淡淡的問道,
“士奇,吏部尚書已經年老,朕準備除你的太子侍讀一職,讓你領吏部尚書職,怎麼樣?能扛起吏部嗎?”
太子侍讀,正六品。
吏部尚書,正二品。
一個是負責給太子講解書文,芝麻綠豆大小的官員。
一個掌管大明天下所有官員的升遷獎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連躍了十幾級,也是楊士奇家裡的祖墳青煙滾滾了,額頭上的小傷看來傷的值。
不過楊士奇卻沒有謝恩,整理朝服,跪伏在地,恭敬的問到,
“皇上,臣鬥膽一問,太子的傷勢如何了?”
朱棣沒有回答,反而冷下了臉,楊士奇是東宮太子的侍讀,擔憂太子本是份屬之內的事情,但轉移話題就代表著拒絕,朕給的官職,還從來沒有人敢用這種方式拒絕,朱棣冷聲說到,
“楊士奇,你是東宮的官員,更是我大明的官員,往年漢王總說你是太子一黨,朕還不信,如今看來,漢王倒沒有說錯。”
天怒伴隨龍威,跟在朱棣身後的小太監們隔了老遠,都察覺到了殺氣,狠狠的低著頭,可楊士奇卻沒有絲毫畏懼,平靜的說到,
“皇上,臣這幾天聽說太子傷勢極重,也聽說漢王失蹤,那我大明的傳承已是風雨飄搖,臣是大明的臣子,要說是黨,也是大明一黨的,憂心大明傳承,本就是臣子應儘的職責,皇上要責罰臣,臣甘願領罰。”
“哼!”
朱棣眯起眼睛,盯著麵不改色的楊士奇,殺氣更勝,
“皇家傳承,是朕之事,你來憂心,豈不是越俎代庖?”
砰的一聲,楊士奇重重的磕頭在地,花園裡都是青石板道,朱棣依稀能看到一抹鮮紅,楊士奇沒有起身,聲音依然平靜,但帶者一抹悲憤,
“令出皇城,可定千萬人生死,皇家之事,是天下人之事,臣不敢不憂心!”
這是一個純臣,不畏懼權勢,不畏死亡的純臣!
更可喜的是依然年輕,才四十歲出頭,而且心思機密,行事老辣,大明有這樣的臣子,三十年內,可以無憂。
朱棣很開心,但麵上沒有表露出來,淡淡的說到,
“士奇,是領吏部尚書之職,還是堅持問太子的情況,隻能選一個,你說吧。”
楊士奇直起身來,額頭破損了一大塊,滿臉鮮血的問到,
“皇上,太子如何了?”
朱棣揮揮手讓他起身,輕聲說到,
“並未受傷,凶手沒有來得及下手就被姚廣孝搶了回來,朕隻是憂心他身體耗損過度,讓姚廣孝幫他調理下身體,此事不要泄露出去。”
楊士奇大喜之下,不顧額頭受傷,又要行禮,朱棣搖搖頭,
“這段時間太子調養身體,你就多忙碌些,現在就去太醫院,把頭上的傷處理下。”
“臣領旨。”
招了個小太監領著楊士奇去太醫院,朱棣慢悠悠的散著步,不知不覺間就轉出了春和宮,來到了漱玉宮。
胭脂剛剛站在閣樓上,把一副君臣相知的場景看了滿眼,冷眼冷語的諷刺到,
“這難道就是你的馭下之道,喜歡看著彆人頭破血流?”
不懂,就不要多說,朱棣耐心的和女兒胭脂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