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他希望小羽兒的女兒能像她們的母親一樣,快樂自由的生活,尤其是小女兒,能從蜃樓中完好無損的走出來,轉到酒樓,大吃大喝。
將來,他希望能推到所有仙山,從此沒有仙人,沒有神人,不分人間和天上,隻有想領悟天道的純粹的修行者。
將來,功成身退,他希望還能回到青城山,此生有負青城太多,生於青城,長於青城,這一身造化來自青城,那這一生的歸處,也是青城。
就在那座山下,做個垂釣者,生生世世守護者青城,足矣。
一個個的滿懷信心的希望,在碧綠青蔥的森林中長成一顆顆參天古木,希望不絕,生長不止。
鐘離九,被困在了希望之中。
身體一動不動,靈台還存有一絲光亮,鐘離九看到了外麵綿延不絕的森林,看到了隨著一個個希望拔地而起的大樹,察覺到此時所在困境,心中苦笑起來。
還真是小瞧了羅家槍,平凡的刺槍,竟然能引動如此純粹玄妙的力量,不愧是神槍。
上一招天山黃沙,可以說是取巧破開,而這招天山青蔥,不能破。
修為到達君臨佛陀,道心如同天道,沉穩如石,他可以暫時說服自己,放下希望,可以騙過羅北遲,破開這天山青蔥。
任何虛假,最終都是欺騙自身,會讓道心跌落,若是道心有損,勿論如何,是接不住第三招。
可越是堅信,越脫不出困境,
這是一個惡性循環,把鐘離九困在其中。
如何去破?
半空之中,顆顆大樹拔地而起,朵朵鮮花盛開如火,野草向外瘋漲,青蔥希望無窮無儘,兩人對峙的大樹之頂,傳來了輕笑聲。
“原來,這世間,功夫還可以練成這樣,受教了。”
睜開眼睛,依然散發著碧綠光芒的眼睛看向羅北遲,鐘離九微微一笑,手臂輕顫,他的劍動了,沉重敦實的暗黃氣息從劍刃上傳出掩蓋住劍身上的翠綠。
沒有揮劍掃開長江,反而悠悠的挽了個劍花,調轉劍身,長劍刺向自己的心口,劍尖點在胸口,純粹圓融的暗黃氣息透體而入。
短短一瞬,鐘離九全身從碧綠轉化為暗黃。
“淨土。”
心有一片淨土,容納十方世界。
青城,《率土之濱》,心間靜土。
轉瞬之間,碧綠和暗黃來回爭奪,最終還是鐘離九招數在他自己的體內占據了上風,碧綠不再,遍及他周身的暗黃也逐漸收縮至他的胸口,消失不見。
半空中,被鐘離九希望養成的森林,沒有了源源不斷的補充,草苗樹葉和花朵輕輕顫抖著,又化作點點綠芒,隱入鐘離九胸口。
這次並沒有讓他的身體再次發生變化,從胸口移開劍尖,鐘離九看著遠處不斷消散的草木,感歎到,
“活了五百多年,竟然不知道,我的希望竟然如此繁雜。”
一槍無果,又被鐘離九破掉,羅北遲沒有絲毫失落,收槍回身,槍身上碧綠不在,他也很快的衰老下來,恢複了蒼顏白發滿臉皺紋,看著他,淡淡的說到,
“用佛門心法在心中打開一方淨土,把所有的顛倒夢想存於淨土,隻留此身。好招術,你們青城,還修佛道?”
“嗬嗬~”
鐘離九笑著說到,
“前輩雖久不在人間,但也應該知道,我山秋蟬師祖,生於隋末唐初,和名震天下的玄奘大師,很有幾分淵源。”
唐初玄奘,不遠萬裡,去天竺寶象大雷音寺中求取大乘佛法,曆時近二十年,回歸中土後,聲名遠揚,堪稱佛門聖子。
現如今金陵城中小九華山上,還供奉著他的頂骨舍利。
而青城山的秋蟬道長,和這位玄奘和尚,時常打坐論道,有時候爭論不出結果,也經常動起手來,手下分個高低。
創出五本絕學的秋蟬道長,在招式心法中,雖以道心法為基,卻博攬眾長,並不拘泥於佛道兩家。
屈身於北方天神座下的羅北遲對人間之事少有了解,聽到如此解釋,也隻是輕輕頷首,羅家的槍,不關佛道,他看著自己手中的長槍,聲音慢慢變冷,
“不願意割舍,所以開辟心中一方淨土,藏起心事,再我看來,你解的開第二槍,卻恰恰破不了第三槍。”
隨著他聲音落下,青蔥散儘,光陰變幻,天際忽然寒冷,隻是短短一瞬,從天山山腰的青蔥林木,到達了終年積雪的天山山頭。
手中長槍驟然漆黑一片,冰寒若九幽,冰層碎裂的清脆響聲從他體內傳出,一股淩厲決絕的氣息彙聚在槍尖。
鐘離九飛身閃退三丈,長劍橫胸,氣息不再有任何保留,全部湧向長劍,半空之中九鳳長鳴,烈焰灼灼,驅散些許寒氣。
“天山,白頭。”
“青城,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