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兵衛猶豫了一下,解開了自己的白布。隻看到整個眼睛連帶著眼皮都發著嚴重的潰瘍,幾乎已經要爛掉了。散發著刺鼻的氣味。
“你還看得見東西嗎?”雨秋平凝重地低聲詢問道。
“早就看不見了。”親兵衛一邊回答,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雨秋平的舉動。
“你放心,我沒有覺得你有什麼嚇人的,不會趕你走的。”雨秋平一句無意的寬慰,卻讓青年一下子流出眼淚來。
“好了不哭啊,”雨秋平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現在聽我說,你這病很嚴重,拖了這麼久還沒死是你命大。現在我就帶你去看醫生。”
“大人?”親兵衛吃了一驚,“可是我沒錢啊。”
“我先幫你墊著點吧,”雨秋平拿上了家裡僅剩的一百文左右的積蓄,“以後再還我,治病才是最要緊的事。”
“大人…大人…”親兵衛輕聲嗚咽了兩句,突然推開凳子,跪了下來,給雨秋平磕了兩個頭。
“小人這是第一次磕頭,禮儀有所不周,大人不要見怪,”他強忍著哭腔,但是嗚咽聲還是一開口就跑了出來,“大人大恩大德,小人沒齒難忘。隻是,小人真的看不起醫生…”
“彆說了,走了,”雨秋平想要扶起親兵衛,親兵衛卻執意不肯起身,他隻好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人…以前是武士家庭,但已經被除名了,大人叫我親兵衛就好了。”
“好,親兵衛,我叫雨秋平,你現在聽我說,”雨秋平焦急的說道,“你這個眼睛的病,很有可能危機到大腦,到時候就是死路一條了。老實說,我覺得這種病耽擱一兩天就會出事情了,不知道你為什麼十年沒事。但是,你要知道,這病隨時都可能要了你的命,所以現在我就要帶你去看醫生,立刻!”
說罷,雨秋平朝查理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左一右把親兵衛扶了起來,快步向城中的醫館走去。然而,醫館裡的郎中看到親兵衛的眼鏡後,卻麵露難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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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無能,讓大人見笑了。”郎中歎了口氣,“整個眼睛都壞了,這怕是要把眼睛割掉才行了。隻是小人怕是沒這本事。”
“那這病要緊嗎?”雨秋平追問道。
“要不是看到這位小哥哥活了這麼久,我一直都以為,這病活不過一個月的,”郎中嚴肅的說,“還是最好不要耽擱了。”
“那去哪裡可以幫他把眼睛切掉啊?”雨秋平再次追問。
“我覺得,咱們駿河醫術最高超的,就是北邊城下町的津島大夫了,”他說道,“如果津島大夫都沒有辦法,估計就沒人有辦法了。”
“那我們這就去,多謝了,”雨秋平轉身鷲準備離開,那個郎中卻匆忙補充道,“不過各位大人最好帶足盤纏!”他說道,“那個津島大夫有個怪癖,收費極高。”
“謝了。”
雨秋平一行人剛一走出醫館,親兵衛就拉住了雨秋平和查理。
“兩位大人的好意,小人心領了,”他有些艱難地說道,“小人撿了十年的壽命,已經很知足了,不敢勞雨秋大人破費那麼多…”
“不行,這不是錢的問題,”雨秋平有些憤怒地低吼道,“這是你的命啊!多少錢都換不來一條命啊!既然出生了,就要好好的活下去!”
親兵衛的喉結蠕動了一下,連那個已經爛掉的右眼,也微微轉動了一下。
要…好好的活下去。
他看著那隻拉著他不斷向前的手,淚水不斷地從眼眶中溢出。
這個世界,那麼殘酷,又是如此美好。親兵衛那隻已經殘敗不堪的眼睛,已經十年不曾見到光明。此刻,卻炙熱地,仿佛有火花在跳躍。那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感動。